评话剧《大将军寇流兰》
来源:
时间:2014-10-29 12:09:20
由林兆华执导的莎士比亚名作《大将军寇流兰》不是带有特定时代印记的形式之作,它属于时间长河中的每一次“当下”,属于每一位热爱思考、热爱剧场的观众。
由林兆华执导的莎士比亚名作《大将军寇流兰》不是带有特定时代印记的形式之作,它属于时间长河中的每一次“当下”,属于每一位热爱思考、热爱剧场的观众。
《大将军寇流兰》译自莎士比亚晚期剧作《Coriolanus》。剧中的马修斯是莎翁剧作中的悲剧形象,他身上带有哈姆雷特、李尔王、奥赛罗等悲剧人物的影子,而又融性格悲剧、命运悲剧、社会悲剧于一身。林兆华借助现代的叙事方式,重新阐释马修斯的个人悲剧,将对抗性作为贯穿全剧的主线,把对抗的普遍性、破坏性乃至充满原始力量的一面作为现代人类生存处境的投影,将超越时空的“对抗”母题进行了合乎当下时代的转换。
马修斯是一个个人主义式的英雄,战场上勇猛、忘我,具有英雄霸气,但是内心深处却是一个高尚、赤诚、有情有义的普通人。这种性格上的双重性,使他能够在战场——这一极端残酷的对抗性情境中,战无不胜。但是当回到和平的环境中,面对污浊、麻木的一切,性格上的弱点就有可能让他名誉扫地——身为胜利者的马修斯不愿意为了获得官位而吹嘘自擂,也不愿意介入贵族上层的政治角逐,而是以一种超乎世俗之上的洒脱、我行我素来决定一切。这种性格使他不仅没有成为大众心中的英雄,反而成为反大众的异类,加速了其悲剧命运的到来。
原作中莎翁所阐释的复杂的社会关系、精妙的政治寓意、带有反思性的历史叙事,也在这样一种对抗的世界里获得了意义的重生。我们完全可以为马修斯的悲剧命运扼腕叹息,但剧作并没有停留在这样的共鸣阶段,而是在深层次上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呐喊,表达了一种挑战现实秩序的反叛姿态。林兆华通过马修斯这样一个“行”永远大于“言”、情感高于理智的英雄形象,在对抗性中发掘现实生活悖论的真实。显然,林兆华愈要展示一个颠倒了的世界,愈发让我们觉得这背后潜藏着可怕的真实。剧中,寇流兰的悲剧结束了,现实生活中的对抗呢?谁是历史的胜者?这些都是阐释该剧的魅力所在。
为了表现这种思考,林兆华将空间高度地抽象,淡化历史的印迹,强调空间意义的共性与永恒。这种全景式、开放的空间构思,充满意指性的舞台设计,再加上灯光效果的最大化调配,极大地开拓了观众的想象力,打通了历史与现实的界限,显示了林兆华导演独特的美学追求。
而且在林兆华以往的作品中,音乐从来没有像该剧这样完全占据了舞台的主动权。除了开场那极具震撼的马勒第八交响曲,似乎在唤醒观众古罗马的历史记忆外,全剧都以“窒息”和“痛苦的信仰”两支摇滚乐队现场演奏的方式贯穿始终。摇滚可以表现战时两军的心理状态,以充满游戏性的形式化解战争是非曲直本身,也可以作为展现、评判人物行为的手段,呼应着寇流兰精神世界的矛盾、纠结。
至于表演,林兆华首次以“人海战术”的方式,让数十位群众演员身着统一的麻布衣服登台扮演剧中的“群体”角色。这些“本色”演出的群众演员,一会儿是攻打寇流兰城的士兵,一会儿是罗马城中被护民官随意煽动的民众,一会儿又变为奥菲狄乌斯的战士,他们的每次出现都会产生言语喧哗的气场,在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状态中,成为被某种力量随意支配调动的工具。而始终与这个群体紧密相连的便是濮存昕扮演的寇流兰。舞台上,濮存昕的表演自由、率真、无拘无束,既用挺拔的身姿、洒脱的造型、忧郁的面庞展现了英雄的孤傲,又能从角色中跳出,适时控制演出节奏,拉近观众与角色之间的距离。从他这种好似“提线木偶”一样的表演方式中,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胜利者的霸气与流亡者的延宕,更是一个舞台上的思考者。他的形象是那么熟悉、那么真实,他内心的抉择又是那么灼痛、艰辛。濮存昕在扮演戏剧中的“寇流兰”,但他唤醒的是被躁动现实迷惑的我们,因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寇流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