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与伦敦的512小时

　　展览：512小时

　　时间：2014/06/13-2014/08/25

　　地点：伦敦蛇形画廊

　　这可能是2014年最神秘的艺术品：艺术馆内的一切都是谜，没有媒体发布的照片，观众事后的描述主观而抽象，而行为艺术家本人——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则仅用了一个词来概括此次行为艺术——“无（nothing）”。人们只知道，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于展览期间，在伦敦蛇形画廊（Serpentine Gallery）内度过512小时，为期64天，观众进入画廊不能带任何随身物品，可自行决定停留时长。每天晚上，玛莲娜会录制一段2-3分钟的视频日记，记录当天的感受，并在网上更新。

　　无论从道德底线、行为界限或艺术意义的角度，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在过去40年间都备受争议。从曾经的“精神病人”、“巫婆”，到如今被广泛称为“行为艺术的祖母（Grandma of Performance Art）”，玛莲娜在将新作《512小时》带来伦敦的前夕，还是受到了部分艺术史学家的质疑：他们认为，玛莲娜在《512小时》中所强调的“nothing”，并非全新的创意，这个概念源自另一位纽约艺术家玛丽·卡罗尔（Mary Carroll）。但英国《卫报》评论员乔纳森·琼斯随即对此进行了反击，认为当代艺术本身并无所谓独创性，伟大的艺术家懂得如何借鉴。质疑的声音迅速淹没在人们对《512小时》的好奇中，蛇形画廊外等待队伍的长度及人们的狂热与日俱增。

　　人与外界

　　玛莲娜在馆内构造了全白的空间，她则穿着巫婆般的黑色宽松长袍和一双破旧而干净的白色运动鞋，乌黑浓密的头发松散地绑在后面。67岁的玛莲娜看起来约才50出头，她全身散发着独特的诡异魅力：动作随意而优雅，眼神平和而坚定，脸上则是无法解读的表情。

　　这是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除了一排面对墙壁的桌椅，什么也没有。桌子上放了白纸和一堆黑芝麻，有人用芝麻拼成一幅精致的画。助手随机给观众镜子，让观众看着镜子倒退行走。玛莲娜会抓起一个观众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能感受到我的能量吗?”;有时会牵着一个观众，缓慢走几个来回;有时她就静静地站在墙角。

　　每天早晨，玛莲娜会根据当天的心情在馆内放置不同的道具，有时是一张床，有时给观众戴上耳机，隔绝所有声音，感受死寂般的安静。不管使用什么道具，她都在尝试将馆内空间最简化，把繁华的伦敦隔绝在千里之外。这个超越现实的封闭空间像一台3D打印机，将时间的重量呈现在观众眼前：这里什么也没有，你们无事可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感受时间有多慢。有人一分钟就受不住煎熬而离去，有人则把自己的时间与空间的时间同步，用缓慢的节奏去感受和思考，不知不觉就呆了一天。这种外界与自身之间的相对性告诉我们，最简单亦是最困难。

　　人与他人

　　玛莲娜早年的行为艺术往往大胆刻意地挑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极限，最著名亦最受争议莫过于1974年的《节奏0》（Rhythm 0）。她把72件物体放在观众面前，里面有蜜糖，也有武器，包括剪刀和一支装了子弹的枪。观众的行为迅速失控，有人先是剪烂她的衣服，有人捅她的腹部，最后，有人拿起了枪。玛莲娜泪流满面地说：“当赋予人们为所欲为的权力时，原来人们变得如此的可怕!”她仅用了6个小时，迅速激发了自己与观众之间的冲突，得出和路西法效应实验相似的结果。

　　童年与家人的关系也是使玛莲娜不断探索人与人关系的重要因素：父母是战争英雄，要求她绝对服从，而奶奶的关爱抚平她的创伤。父母和奶奶对玛莲娜的影响共同塑造了成年后的她，亦贯穿在她的行为艺术中。相较于早年偏激的行为，近年玛莲娜的展现却是截然相反的关系模式：2010年《艺术家在场》（Artist is Present）中，她与观众平静地相对而坐，在《512小时》中，她彻底消除自己与观众间的界限，甚至和观众拥抱告别。她和观众的关系，在过去40年里，从极度紧张变得高度和谐。年轻的她也许纠结于父母对自己的过度苛刻和缺乏关爱，中年后的她慢慢变得像奶奶一样温暖。玛莲娜用自身的蜕变告诉观众：与他人的和谐关系，来自于自身平和的心境。

　　人与自身

　　玛莲娜说，她的行为艺术都是关于自身的心境（State of Mind）。在其中一天的视频日记里，玛莲娜兴奋地描述她与几位韩国观众相处了一整天，他们来回走动，强烈感觉到对方的能量，让她自己也有所思考。当观众的心境的和玛莲娜频率相近时，便产生强烈的共鸣，情绪的变化驱使他们脱下面具和枷锁，把精神集中在自己身上，诚实面对自己。于是，有人蹲在角落，泣不成声。看似是融入玛莲娜的艺术世界，其实是进入自己的世界中。

　　在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艺术里，艺术家和观众是不可或缺的共生体。玛莲娜像一面镜子，折射出观众乃至社会的百态，同时也像一块海绵，吸收观众带来的点滴，对自身提出更深层次的思考。数十年过去，当年的愤怒、忧伤、沮丧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淡然与超脱。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是行为艺术家，她十年如一日认真地对待艺术，用自己的身体做媒介，构建不可复制的情景，通过自己的行为发声。她更加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幽默、感性、执着，从不吝啬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创作行为艺术，行为艺术塑造了玛莲娜·阿布拉莫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