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作品:《滕州菜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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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5-18 11:13:23

滕州菜煎饼,这是个土得掉渣的名称,一直想给它找一个合适的名字来代替,可是,找来找去都不合适。

  滕州菜煎饼,这是个土得掉渣的名称,一直想给它找一个合适的名字来代替,可是,找来找去都不合适。我曾一度固执的地称其为“滕州饼”,以期PK“披萨饼”,可是,一直得不到大家的认可!在没有正式找到合适的名称之前,姑且还是继续这样称呼它吧!
 
  出差在外久了,下火车第一件事,一定要先弄个菜煎饼尝尝。滕州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随处可见菜煎饼摊儿。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把上挂着摊主的随身生活用品,不大的车厢分作两截,一端是一个小柜子,上面放满了盆盆罐罐,一小盆一小盆的整齐排列,盆里有白菜、萝卜、韭菜、芹菜、菠菜、苔菜……,所有的菜都被细细的切作丝儿,干干净净、活鲜水灵;另一端则是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方支着一盘鏊子,腾腾地冒着热气!
 
  “什么菜?”摊主招呼客人一般都是这么简单直接,虽然比不上星级酒店的“微笑服务”,但那语气亲切温馨,仿佛就是邻家大嫂发自内心的那种关爱!每当这时,一种家的温暖顿时萦绕全身!
 
  “都要!”回答者也不必累赘。
 
  “盐!”
 
  “少点!”
 
  “辣椒?”
 
  “多放!”
 
  ……
 
  只见摊主熟练地拿起小勺,把各种菜都杵到一个大大的舀子里,然后加盐、味精、花椒面……,最后,倒上足足的豆油,用筷子来回地搅拌!
 
  “鸡蛋?”
 
  “加一个!”
 
  “贴饼调馅儿?”
 
  “贴饼!”
 
  ……
 
  这些话干脆有力、简短温馨,外地人听不懂,觉得跟对暗号似的,可本地人听习惯了,觉得自然、舒心。
 
  摊主一边搭话,一边极其熟练地揭开一张薄薄的煎饼,把它摊开,平放在滚热的鏊子上,然后把舀子里已经搅拌好了的各种蔬菜,均匀地平摊在煎饼上,最后,菜上面再覆一张饼,用双手轻轻地拍打,渐渐地把菜与煎饼拍打成一个整体的组合,而且要一边拍打一边旋转,以防止煎饼被熥糊!
 
  炉子里的蜂窝煤炙热通红,鏊子上的菜与煎饼的组合腾腾的冒着热气,煎饼大嫂或者大妈,双手摁住菜煎饼在鏊子上来回旋转,熥完正面再熥反面。几分钟过后,菜和煎饼里的水分都蒸发得差不多了,这时,原先拌在青菜里面的逗油开始渗透到煎饼里,再透过煎饼渗透到鏊子上,这样,油开始酥饼,饼开始熥菜,直到饼被煎得金黄焦酥,菜被熥得清香四溢,酥油香混合着饼香、菜香、调料香,一股脑儿飘将过来,此时别说是饥肠辘辘,就是酒足饭饱之后,也会忍不住三尺垂涎啊!
 
  先别慌,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揭开金黄酥脆的饼,撒上一些韭菜沫——少了这一道,香味就会大打折扣——再把煎饼合上,叠成方巾状,用小平铲把它切成三寸见方的小块,放在一个硬纸托上递过来,你就可以入口了!
 
  这一口咬下去,先是酥酥的煎饼香,接着是浓浓的素菜香,外酥里嫩、香辣可口,热乎乎、咸乎乎、辣乎乎……大快朵颐,这一刻,就是给个神仙也不肯换啊!
 
  一个菜煎饼下肚,一身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再配上一杯豆浆或者果汁,那才叫一个爽呢!一个菜煎饼加一杯豆浆,总共才五六块钱,经济实惠快捷,温馨可口解馋,所以,菜煎饼在滕州人见人爱、老少咸宜,极其普遍。
 
  至于滕州的大街小巷何时布满了这么多的菜煎饼摊儿,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滕州人吃菜煎饼的历史可谓久远悠长。先说说我小的时候对菜煎饼的印记。
 
  煎饼是我们鲁南这一带的主食,那时,农村妇女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烙煎饼,女孩没出嫁之前,一定要先学会这一招,不然就会找不到婆家。那时,家家户户、老老少少,每隔三五天总要烙上一大摞煎饼。一张一张煎饼薄如檀纸、色泽金黄,饱含着爱意、散发着清香,被整整齐齐的码放起来,有时能达半米多高,这是一家人好几天的口粮。
 
  烙煎饼的场景令人回味,一家人围在鏊子周围,说说笑笑、温馨无比:烙煎饼的主角一般都是做母亲的,大一点的孩子烧火,小一点的孩子照看更小一点的,而顽皮一点的则围着鏊子一圈一圈地追逐打闹,父亲蹲在旁边抽烟,憨厚的微笑着,美美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红红的火焰,热气腾腾的鏊子,不紧不慢节奏稳健的风箱嘎达声,孩子们的欢笑打闹声,混合着煎饼迷人的香气,组成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烧鏊子是我小时候的专长,这需要眼力和技术:什么时候续柴,什么时候压火,一定要心中有数;火不能太旺,旺了煎饼容易糊;也不能太蔫,蔫了煎饼揭不下来;还不能偏,偏了容易半生;……
从六七岁开始,一直到我考上学远离家乡之前,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烙一回煎饼,从没间断过。
 
  这是一个既痛苦又幸福的过程!痛苦,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半天的时间都要蹲在那里烧鏊子,不能出去玩,这简直就是蹲监狱,何其苦也;为了能让我坐住,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变着法的哄我,拉家常,讲故事,在鏊子底下火堆里埋个土豆或者地瓜,让我耐心地等待烤熟……,而最让我期盼的,还是到结束的时候,母亲做的菜煎饼!
 
  每当煎饼烙到最后一个,我的心就开始砰砰直跳!这就相当于解放了,而且还有美味的奖励。这时,母亲照例拿出洗净的萝卜,用擦板把它擦成细细的丝,再撒上一些盐,几分钟后,用手把腌制好的萝卜丝使劲搦出水来,然后加花椒面,倒上足足的豆油,开始调馅子……
 
  接下来的做法就和我前面说的一样了,不过,不同的是那时做的菜煎饼个大,而现在做的菜煎饼个小。有多大呢?直径足足有一米二还多,不像现在卖的菜煎饼,直径只有二三十公分,相比较起来,现在的菜煎饼只是个迷你版!
 
  母亲把菜煎饼切作七八段,最中间的一段一定是给我的,算作奖励!那种香味,那种感觉,那种场景,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现在想来,在这个过程中,母亲给我讲了多少朴素的人生哲理,做了多少吃苦耐劳的表率,还有对我做人准则、为人处事的要求,都不可胜数,这些,成了我人生的基石,一直影响到今天……
 
  从这个意义上讲,菜煎饼最中间的那一段应该奖励给母亲,不但因为她对我的教导,更因为她无怨无悔的辛劳。
 
  烙煎饼之前要先磨糊子,每当这时,母亲天不亮就要起来,先把麦子倒在一个大盆里,用水一遍一遍地淘洗,洗掉尘土,淘出细沙、碎石子,还要捞出麦糠,挑出虫眼,这一切做好之后,就开始推磨。
 
  磨盘很大,直径足足有一米半大小;磨盘很重,一块足有四五百斤。为了不打扰大家休息,母亲总是一个人来推,一边推一边把麦子和水一勺一勺地添进磨眼里,二三十斤麦子,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推完。
 
  新推出来的糊子是不能马上用来烙煎饼的,要让它“醒”一会,这时,母亲就为我们做早饭。到我们陆续起床吃过早饭,糊子就“醒”得差不多了,这时我们就开始烙煎饼。
 
  以小麦为主要原料烙出的煎饼叫“白煎饼”,这个是奢侈品,一般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一年当中的其他时间,我们吃的都是“黑煎饼”和“黄煎饼”。黑煎饼是地瓜干面做的,黄煎饼是玉米面做的。而地瓜和玉米做糊子,比小麦还要多出一道粉碎的工序,做法也不一样。
 
  白煎饼要“摊”或者“刮”,黑煎饼和黄煎饼要“滚”。“摊”是用木糊板和长竹片。木糊板成铲状,用它把面糊从盆里铲起,放到鏊子上。长竹片如剑状,用来把面糊在鏊子上摊开刮匀。再把剩下的面糊盛到木糊板上,放进面糊盆里,这样,一张煎饼就做成了。
 
  “刮”和“摊”基本相同,只是用刮板代替竹片。刮板是木制的,形如梳子,所用的那一边如刀刃。用木糊板把面糊放到鏊子上,就用这木刮板来摊开刮匀。
 
  “滚”则是全用两只手,把面糊团成球状,双手推着在鏊子上滚,滚满鏊子以后,仍需用木刮板刮匀。“滚”煎饼是最痛苦的,因为是直接用双手,面糊子在滚烫的鏊子上来回地滚动,每滚完一个,母亲都要把手放到旁边的冷水里浸一下,以防被烫伤。冬天还好说,夏天油煎火燎、蚊虫叮咬,那“罪”不是好受的。
 
  现在好了,糊子早不用石磨来磨了,都改成电动的了;主食品种也多样化了,烧饼、馒头、包子、火烧、缸贴……,应有尽有!家家户户,也用不着隔三差五地烙煎饼了,但是,菜煎饼经过改良,却红红火火,越来越繁荣了,大街小巷,遍地皆是!除了大量的地摊,还有很多气派的店面。听说,还有不少把菜煎饼店开到了外地,光北京就有几十家,其中一家还给菜煎饼起了一个很洋气的名字,叫做“密斯菜”,生意很红火。
 
  不过,我还是喜欢小街僻巷里的那一种,一来“味儿”足,二来可以让我回忆起童年!
 
  烙煎饼的过程比较复杂,先要磨糊子,糊子分为白糊子、黑糊子、棒子糊子、三碰头糊子等等,简单地说就是根据粮食的不同命名,不同的糊子,做法也不相同。
 
  白糊子是全麦的,要提前三到五个小时把麦子浸湿,然后用石磨磨成糊状,刚磨出来的糊子不能马上用来烙煎饼,要“醒”一会才可以。
 
  (文/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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