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孔乙己》第三幕
来源:
时间:2015-02-10 11:12:01
第三幕 秋 三幕一场 风雨桥头 众:秋天哉,去赶庙会哉! 阿 义:阿五啊,听说来了戏班子。 阿 五:我们去看大戏? ...
第三幕 秋
三幕一场 风雨桥头
众:秋天哉,去赶庙会哉!
阿 义:阿五啊,听说来了戏班子。
阿 五:我们去看大戏?
康大叔:今天朝廷处决要犯。
孟老二:我们去看:"咔嚓"!
众:走!
(男女合唱:)
大锣一敲堂堂堂,赛神大会闹嚷嚷。人抬神仙人烧香,世间多难求上苍。
(孟老二与乡民上)
孟老二:(唱)听说来了戏班子,生旦净末好扮相。赛神会上把戏唱,黄昏唱到大天亮。
(蓝皮阿五与乡民上)
蓝皮阿五:(唱)听说抓个革命党,古轩亭口摆法场。赛神会上砍人头,可怜还是个女娇娘。
孟老二:啊!革命党,还是女娇娘?
(两刽子手上过场。)
蓝皮阿五:我们是去看戏呢?还是去看(作杀头状)?
众:(唱)哪里热闹哪里看,赶完戏场赶法场。
孟老二:对!我们是看完戏场,看法场,走!
孔乙已:(上) (唱)出祠堂,过小巷,急急匆匆,摇摇晃晃,风雨桥头,人如潮。我茫然不知去何方?盼只盼,半疯子送信到学堂,见我梦魇心上伤。
红眼睛:(上)孔乙已!你还走得动!
孔乙已:见到半疯子了吗?
红眼睛:半疯子?你还惦记着那封“信”。他呀躲在家里,唱着小曲吃老酒呢!
孔乙已:他,他坏了大事!哎唷!(腿痛)
红眼睛:(关切地)你别再嚷嚷啦!这样,谁也不说,大家平安!走!看戏去(下)
(康大叔,老拴,华大妈上)
康大叔:孔乙已,你怎么在这里?
孔乙已:你们到哪里去啊?
华大妈:孔乙已,今日朝廷处决要犯,小拴的病有指望了!
孔乙已:小拴妈,你说什么?
康大叔:我和衙门里的人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 拴:钱,托你带去,货,包在这块手帕里。
孔乙已:(喊追)你们干什么去?
(女吊上,幕后伴唱“浑泪挥将,痛断肝肠”)
孔乙已:(唱)道听途说皆凶象,我愁看戏场,又怕看法场。谁耍的戏法,谁摆的法场?几度悲欢,几度荒唐.
(内喊: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轰!”一声,静场。)
孔乙已:怎么了,谁死了?你们说话呀!!
(华大妈,康大叔,老拴跑上,康将“货”塞给老拴)
康大叔:快跑!回去把血馒头趁热吃下!小拴的痨病,包好!包好!
华大妈:(激动)痨病,不怕了!
老 拴:(喊)不怕了!
华大妈:小拴,有救啦!
孔乙已:老拴(惊呼)你们真的要吃人,人血……
康大叔:孔乙已,这人血馒头治大病,可是你说的千年偏方呀!
孔乙已:我说什么了?你们不能……
老 拴:小拴!(奔下)
(伴唱)
看完了……
听见了……
天黑了……
回家罗……
(人影消失,暮霭四起,流水呜咽,昏鸦扑翅,只剩下孔乙已如独立之鹭鹚)
孔乙已:(唱)日已落,月未升。死如归,生似梦。稽山一曲广陵散,千年回声送秋风。夏瑜君啊!你横空出世耀我眼,转瞬消失冥冥中,血祭坛下斑斑红,尽染东山蔷薇西山枫。叹我孔乙已,寻章摘句老雕虫,惭我踉跄步,不知何处寻程觅遗踪。(白)这血祭坛下,喝血宴上,我也是个看客随从。
钱奚为:(上)孔先生!
孔乙已:你也在这里?(疑惑)
钱奚为:半疯子及时将你的信送到夏瑜君手里,我正在学堂(出示信)。
孔乙已:哦!(接信看)那夏瑜为何不去逃生?
钱奚为:是啊,我苦苦求她快走,可她说:头作中流砥柱石,血为共和染旗红。一死抗争唤民魂,莫教杜鹃泣鬼雄。
孔乙已:这小女子何来这般刚烈?
钱奚为:夏瑜君让我把这扇子送给孔先生!
孔乙已:(接扇)为何要把这扇子送给我?!
(女声独唱)
三江怒潮涌来时,
六朝暮鸦空悲喑,
年年此日轩亭口,
天风海雨送诗魂。
(孔乙已,捡起拐棍,在萧瑟秋、淅沥秋雨中,一步一步、蹬蹬有声、走下石桥……)
(幕落。)
三幕二场 祠堂一角
(傍晚)
孔乙已:(白)好凉的一个秋,好破的一座庙啊!(见孔夫子画像)啊!孔老夫子,你倒是逍遥自在,不知冷暖,没有饥饱……
想当初,孔老夫子周游列国,陈蔡绝粮,不也不是饿得你拿不起竹简,读不动书么?(酸)你不要瞪着眼珠子看着我,好象要训斥我丢掉了读书人的志气(唉)!
(唱)大道不行桴于海,眼前难过独木桥。写乏了起承转合八股文,读倦了经史子集圣贤道。喝干了清茶醇酒杯和盏,奏完了玉树后庭琴与箫。百无一用是书生,废了科举折了腰。孑然一身何所有,一领长衫随风飘。谁问我,秋衣单薄晚来寒。谁怜我,饥肠百转等破晓。谁知我,人前傲笑人后泣。谁见我,一灯如豆抄书稿。衣破狗来咬,路绝逢断桥,人间白眼多,世上真情少。短衣短,惹人笑,长衫长,更潦倒。金蝉脱壳离旧枝,何不脱下长衫挂林梢。不!不,不,不!!!千年浩气在百代书香飘,只有长衫在身留风骚。(念)我乃孔门读书人,不着长衫……
(唱)何以见舜尧(坐地)(念)唉!自从没了八股举子,来了假洋鬼子,我孔乙已,左顾右盼断了路子。东倒西歪成了瘸子,阮囊空空没一个铜子。孤身瑟瑟像散了架子,挑不动担子,种不了谷子,教不成孺子,写不得状子。枉为你孔老夫子末弟子,夫子啊夫子,如今世道你有所不知。千年宏论不过卖卖关子,万世师表只剩下块灵位牌子。在朝用来装装面子,在野就要耍耍嘴皮子,孔子、荀子、孟子、朱子、老子、墨子、庄子、列子,韩非子、淮南子,我供奉尔等一辈子,你们本是我的命根子呀!可如今……
(白)我孔乙已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有愧于长衫!有负于四书五经!有罪于列祖列。宗孔门家风!长衫、孤灯、四书、五经、陋室、咸亨!一切都离我而去吧!天生吾材没有用!我,我要把这些书统统烧掉。(抱书欲烧,又停)(白)书?!我怎么能烧书,我怎么能离得开书?书,是我的魂!书是我的梦!这血淋淋的红尘,冷冰冰的人生!我在哪里躲避哪里藏身?我只有打开书本,钻进书本。那里是仁者胸怀之大海,智者精神之峰巅。那里金剑沉埋,钟磬齐鸣。那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孔乙已渐入痴迷,临入梦幻,眼前出现桃源仙境……)
我在哪里?我要到哪里去?那个地方是有的,是真的,我都看见了,那就是桃花。源!桃花源!(穿长衫)归去来兮,桃花源,桃花源……
孔乙已:这是梦,这不像是梦……
(伴唱:煮不熟的黄梁,睁不开的醉眼。不知天上酒星常明灭,人间还有几吊老酒钱。)
幻景消失,破旧祠堂半空吊着一件破长衫,像游魂似地飘飘荡荡。
(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