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克曼》第二幕

来源:
时间:2015-04-28 11:45:25

第二幕第一场[舞台提示:一辆绿色的车前,马戏场主坐在各种设备、器械中间的一块大木头上。亨克曼站在他跟前。]亨克曼:(指着一页报纸)这...

第二幕 
 
 
第一场
 
[舞台提示:一辆绿色的车前,马戏场主坐在各种设备、器械中间的一块大木头上。亨克曼站在他跟前。] 
 
亨克曼:(指着一页报纸)这个! 
马戏场主:什么就…“这个”? 
亨克曼:这上面写的这个。(很慢地、逐字地念道)“为表演刺激节目,寻找一位大力士。佣金丰厚。只有头等材料做成的人,才可报名。” 
马戏场主:是为这事。站到灯下来,伙计。(在亨克曼身上捏捏弄弄)身体虚胖…胸脯…大腿…小腿……虚胖。不过也还算符合我的条件。看上去真好象熊的肌肉一样。好!太棒了!成交!Top! 
亨克曼: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马戏场主:啊,容易得很。注意听!人民不是一群羊羔子,只有和平的使徒才会想要喂他们葡萄干。这些根本别想让人民满意喽。人民要看的是血!!!鲜血!!!这就是两千年的基督教的道德!而我的目的是赚钱。这样,公众的利益就和我个人的利益协调一致了。——懂了吗?你当然一窍不通。(抓起一支长笛)这是什么?(吹奏出几个音符)老处女的吃食!多愁善感的芦笛!加了糖精的莴笋汁!去它的吧!……这是什么?(抓过两根鼓棰,开始敲一面大鼓。)这是什么?(越敲越快)人民的音乐!(越敲越急)迷醉!(更快)狂热!(更急)生活! 
亨克曼:您还没跟我说……? 
马戏场主:这就说到了!这儿有一笼老鼠!这儿有一笼耗子!这里面就是一笔小小的财富!到你的表演了:把耗子和老鼠的喉管一只一只地咬断!在你脚下滴下一小滩鲜血;摆个造型;然后下场!人民就沉醉在肉欲中了! 
亨克曼:活的小动物?!……不行,先生,我接不了这活儿。 
马戏场主:蠢话!每天八十马克。又不要你花费什么。十五分钟,一切搞定。……不要有偏见嘛,伙计!一切都不过是习惯。还有小费呐!到时候姑娘们的求婚信多得都够你用来糊顶棚的啦。丢掉你那些道德顾虑吧。在今天,连少女的贞操都可以修补——真有这样的专门的医生。 
亨克曼:(动心了)八十马克…… 
马戏场主:上钩了?哈哈哈…… 
亨克曼:太可怕了……活生生的……小动物…… 
马戏场主:嘿,伙计!你也明白,你再找不到第二份活儿了。都占满了!哈哈哈!爱干就干——不爱干走人! 
亨克曼:(嗫嚅着)这…只是…为了…我…妻子……(冲口而出)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爱着的时候,他就总要担心,会失去这最后一点爱!象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得不到多少爱!……您能给我任何别的什么活儿干吗,先生? 
马戏场主:爱干就干——不爱干走人! 
亨克曼:(结结巴巴地,几乎啜泣着)噢…噢…噢…噢…八十马克……噢…象我们这样的…我们这样的人!…就象骑上了旋转木马,总得转!总得转!……这活儿我接了,先生。 
马戏场主:这就对了!国王,将军,教士和马戏场主,都是真正的政治家:他们才知道公众真正的需要!
 
[舞台暗。]
 
第二场 
 
 
格罗斯汉:你爱我吗? 
葛蕾忒:我爱你,爱你。 
格罗斯汉:可欧根会怎么想……? 
葛蕾忒:别管他,那个欧根,我恨他,我恨他! 
格罗斯汉:可笑,你们女人……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就在他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在你知道了他的状况以后? 
葛蕾忒:啊,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我想,要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感到羞耻的。 
格罗斯汉: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仔细想想也是。 
葛蕾忒:你用不着想这么多,我不要你这样。 
格罗斯汉:欧根毕竟是我的朋友啊。 
葛蕾忒:我不要你把他…把他当作朋友。 
格罗斯汉:(停了片刻)那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他察觉了吗? 
葛蕾忒:噢,保罗,…不要说了! 
格罗斯汉:假如他还是个健全的人,你还会来找我吗?…… 
格罗斯汉:你怎么站起来了?你要干什么? 
葛蕾忒:愿上帝让你别再说下去了!还有我,还有他,所有人!言语就是地狱! 
 
第三场 
 
[舞台提示:游艺场。在一个售货亭前,嘈杂喧闹声从它涂鸦的墙后传来。摇柄音乐盒的乐曲。长号的声音,售货亭前的一块戏台上站着一个纹了身的女人,和穿着肉色紧身衣的亨克曼。] 
 
马戏场主:(语速极快但不连贯地)先生们,女士们!近前来,看一看…到这里来!你们听一听,看一看,包管惊奇、刺激!第一部分我们为您上演:我们的女王,一位纹身夫人,伦勃朗、鲁本斯最精彩的艺术作品…这是正面……还有现代的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的伟大绘画…就纹在她赤裸的背上!这位女士不仅要露出她的双腿,这位女士不仅要露出她的胳膊,这位女士不仅要露出她的后背,这位女士将一丝不挂、赤身裸体!根据法律和教会规章的许可,年满十八岁的先生 和 女士都可以入场观看。…幕间表演,您将看到,一个小孩儿将被砍头,一个活生生的、真的孩子。保证您前所未见!在非洲您不会看到,在亚洲您不会看到,在澳洲您不会看到,惟独只有在美国和欧洲您才会看到!最后,(指着亨克曼)大力士,德意志超人!他将当着各位尊敬的观众的面,生吃活老鼠!这才是德意志的英雄!这才是德意志的文化!德意志人的意志,德意志人的力量!精英女界的宠爱!他能把石头碾成齑粉,赤手空拳就可以把钉子砸进最坚硬的墙里去,两根手指就能掐死三十二个人!谁见了他,都要惟恐避之不及!谁要想逃走,都得死在他的铁拳之下!要是您想见识一下欧洲的文明,就请千万不要错过!而且在我们这里您还可以见识到更多!在这里我还不能把那薄如蛛丝的最后一层衬裙撩起,到里边去我包管您大饱眼福。请进吧!今天您用不着花上一个马克,甚至用不着花五十芬尼,今天我们是大酬宾,每人只需三十个芬尼!只管请进吧!先生们,女士们!先进去的,就可以占到好的位置!演员已经登场,礼拜仪式进入倒计时!(敲钟)现金,现金! 
一个姑娘:(指着亨克曼)嘿,特蕾莎,我能摸摸那个人的胳膊上的肌肉吗? 
另一个姑娘:还有他的胸脯…… 
马戏场主:(听到这两句对话)当然,我的女士们,只管摸!您摸到的不是硬纸版,您摸到的不是假景片,您摸到的是大力士……德意志力量的化身! 
 
[保罗·格罗斯汉和葛蕾忒上场,他们俩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时他们没往售货亭那儿看。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售货亭前的嘈杂和喧闹声就消失了,但是观众仍能看到人们激动的动作和表情。] 
 
格罗斯汉:生活不美吗,葛蕾忒?我禁不住要欢呼了!你想再骑一回木马吗,葛蕾忒?现在你问我要什么都可以! 
葛蕾忒:我简直是在做梦……象是童话一样……六年了,我一直陷在忧愁、悲伤和苦难里,我就象一只老鼠一样躲在它的洞穴里,不敢跑到光亮里来。对于生活,我已经不再有什么奢求了,保尔……你用不着顾虑我这些。……穷人家的姑娘,打小就能看到,将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过得好了,她就是一辈子任劳任怨,直到丈夫老了,她还可以指望孩子;过得不好,也就是拌嘴、吵架、干仗。可我,我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呀!…… 
格罗斯汉:现在一个新的生活开始了。 
葛蕾忒:(温柔地)保尔…… 
格罗斯汉:什么,葛蕾忒? 
葛蕾忒:你…… 
 
[葛蕾忒深情而长时间地亲吻格罗斯汉。] 
 
格罗斯汉:(沾沾自喜地)你可真是有点儿不知道害臊了……当着这么多人……我算是知道了:羞耻,可以说,不过也就是一个字眼儿…… 
 
[传了马戏场主的声音。] 
 
马戏场主:大力士,德意志超人!…… 
 
[声音又消失了。] 
 
葛蕾忒:保罗!保罗! 
格罗斯汉:你这样喊什么,葛蕾忒? 
葛蕾忒:看那儿,保罗!……你看,那是谁? 
格罗斯汉:谁? 
葛蕾忒:那个穿紧身衣的杂技演员。 
格罗斯汉:我怎么会认识他?那不过是个流浪卖艺的,今天这儿,明天那儿。 
葛蕾忒:那是他! 
格罗斯汉:谁? 
葛蕾忒:欧根! 
 
[又传来马戏场主的声音。] 
 
马戏场主:当着各位尊敬观众的面,生吃活的耗子和老鼠。德意志的英雄!德意志的力量!来,大力士,给他们亮亮你的肌肉!注意看了,尊敬的观众! 
 
[亨克曼站到台中央,卖弄他的肌肉。声音又消失了。] 
 
格罗斯汉:这可真是一场可耻的骗局!他算个什么英雄啊!一个没了那玩意儿的…一个阉人…哈哈哈哈!那样的话,爱哭闹的小孩儿、布鲁塞尔肥佬、小报记者、发战争财的人、死硬派分子、公报私仇的人不都成了英雄了吗!……嘿,这个马戏场主拿个纸糊的家伙蒙事骗钱! 
葛蕾忒:住嘴,别说了……噢,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而我,我算是个什么妻子呀!我比那些最下贱的妓女还不如——她们出卖肉体,而我出卖了我的丈夫…… 
格罗斯汉:(拽紧葛蕾忒·亨克曼)别这么大声嚷嚷!别这么脆弱! 
葛蕾忒:你没听见吗?他要活吃老鼠!他是个连一只小鸟都不忍伤害的人!他有一次动手打了我的母亲,因为她把她的金翅雀的眼睛给戳瞎了。他还不许我把老鼠夹放在厨房里,他认为用那个折磨小动物是有罪的。可现在他要活吃老鼠…… 
格罗斯汉:那从今往后,你就省了再跟他亲嘴儿了。 
葛蕾忒:我要亲他…就在这儿…在这块戏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要亲他,就跟从前吻我丈夫一样。——挨了那一枪他能怎么办?!是我的错,是我让他到前线去的!他妈妈也有责任!是这个时代的罪过,是这个时代造成了这一切! 
格罗斯汉:闭上你的嘴!人们都在瞅着我们呢。快走吧!要不他会看见你的。 
葛蕾忒:我要让他看到我,让他看到我有多么可耻!我要跪在地上:我已经被上帝抛弃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寄生虫。放开我,我要到他那儿去! 
格罗斯汉:(拉住葛蕾忒)要是他再让你感到恶心呢? 
葛蕾忒:(简单地)那我会更爱他。 
格罗斯汉:(把葛蕾忒强行拖走)你这女人简直疯!了跟我走! 
 
[又传来马戏场主的声音。] 
 
马戏场主:快请进吧,我的衣食父母,包你目瞪口呆! 
 
[马戏场主走进帐篷,台上的人也跟着进去。舞台空了,从四面走上几个在战争中致残的伤兵,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他们很快集中到舞台中间,摇着手摇风琴,漫不经心地唱着这首“士兵之歌”:“一颗子弹从背后射入忠诚的胸膛,我倒在陌生的土地上。噢,亲爱的,现在好了,我可以好好想着你的模样。” 
 
[忽然他们停住,一个接一个地喊道:“我的营房!”他们步调非常一致,没有人单独行动。他们一齐大喊:“我的营房!”几秒钟的静止,但没有人退场。他们好象听从着同一个命令的指挥,又活动了起来,一边唱歌,一边做着行军的动作。好象他们燃起了革命的激情,要去冲击反对派的街垒。他们狂热地扯着嗓子唱道:“永远不跟、永远不跟、永远不跟反对派的走狗站在一起!”手摇风琴咙咚做响,与他们的哭嚎正好相映成趣。相互碰撞、七倒八歪之后,这些人又组成新的行军队形。 
 
[几个警察跑上,他们喊叫着:“安静!秩序!”“国家的权威!”“老兵们!” 
 
[陡然安静了下来,好象一个特别熟悉的声响,强烈要求保持安静——这个声音被强灌进了那些残废士兵的耳朵里。军事撤退!他们退向不同的方向,但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些残废军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踢着正步下场,一边仍然是单调的风琴和粗野的歌声:“我们要打败法兰西……”去看马戏的人们又涌上舞台。] 
 
一个女工:(对另一个女工说)就算我把这件衬衫拿到当铺里去,您可别以为,我的衣橱里就没有衬衫了……我还有一件昂贵的、高档的丝织披肩呢…是我外婆留下来的…可它放在家里一钱不值……那一定能抵好几件衬衫呢……(她们走过去。) 
 
[格罗斯汉和葛蕾忒·亨克曼从另一边上。] 
 
葛蕾忒:(仍被格罗斯汉紧紧搂住,但她抗拒着)不…不! 
格罗斯汉:要是叫他发现你怀孕了呢? 
葛蕾忒:他会宽恕我的…他是个好人…… 
格罗斯汉:他会把你的大肚子揍扁的! 
葛蕾忒:这是我的命……现在我明白,上帝要怎么发落我了。上帝并没有彻底抛弃我。上帝要让我赎罪,我要恭顺地承受这一切。我要好好地伺候欧根,就象是把他当成我的救世主那样! 
格罗斯汉:我会去找他…这就去…… 
葛蕾忒:我们两个一起去—— 
格罗斯汉:——好对他说,你欺骗了他……? 
葛蕾忒:你干吗要威胁我呢,保罗?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的生活从没属于过我自己。小的时候,我总是对生活有所期待。后来我远远地看到了它。可当我有一次想要抓住它的时候,我想我的手太粗糙、太肮脏了,而生活看起来总好象是穿在丝织的裙子里面……我就再也不敢把手从围裙下面拿出来了。为什么要让每一个人都看到我的手呢!?今天这生活属于我了,因为它也是一样的肮脏,它不值得再去碰了。 
格罗斯汉:(恼羞成怒、大为光火)见你的鬼去吧,你这扭捏作态的蠢女人!女人有的是…我只要伸出一根小手指头,她们就象蜜蜂看到蓝色花朵一样扑上来…… 
 
[他们被人群挤开。马戏场主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亨克曼和他在一起。] 
 
马戏场主:女士们,先生们!来呀,快来看呐!包你大开眼界! 
 
[舞台暗。] 
第四场 
 
[舞台提示:一个小酒馆内。吧台后面,一个肥胖的老板娘热情、友好地招呼着客人。客人们坐在没有铺桌布的木桌旁。马克斯·克纳迟、彼得·因默格赖希、塞巴尔都斯·辛厄戈特,还有两个人——一个泥瓦匠、一个砌砖匠——站在吧台前。幕布还没有拉开,观众已经听到争吵的声音。] 
 
泥瓦匠:就算再来一百次革命又能怎样!革命什么也改变不了!装潢工人要好过粉刷匠,印刷工人好过裱糊工人,排字工好过制表工,铜匠好过锅炉工,受雇的马车夫好过一般的赶车的。我们永远是泥瓦匠,而你们永远是砌砖的。 
砌砖匠:愚蠢的虚荣!可笑!自大狂!我们跟你们坐同一张桌子。我们就是下贱的砌砖匠,而不是好出身的泥瓦匠!我们很自豪自己是砌砖匠——没错,就是砌砖匠! 
泥瓦匠:泥瓦匠的工作,那是艺术!砌砖匠的活儿,有这顿没下顿! 
砌砖匠:我们可是跟你们一样辛勤工作,没什么区别。 
泥瓦匠:拿事实说话!没打仗之前怎么样呢?我们的合同工资不是比你们的要高出五芬尼吗?你能说那不就是证明?泥瓦匠,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吧!要是你指望我会去接你们砌砖匠的活儿,我的小儿子非得笑趴下不可!我们的声望没人能比得上!革命也改变不了! 
 
[他们付帐,往外走着。] 
 
砌砖匠:自夸自大的泥瓦匠! 
泥瓦匠:没头脑的砌砖匠! 
砌砖匠:是吗,泥瓦匠大人! 
泥瓦匠:嫉妒!纯粹是嫉妒,你这可笑的砌砖匠! 
马克斯·克纳迟:无产者联合起来!无产者已经觉悟!无产者没有阶级区别!——见它的鬼去吧!(注意到亨克曼,他刚走进来坐在一张没人的桌子旁。)欧根·亨克曼!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亨克曼:(断断续续、声音沙哑地)我的嗓子干得要命。我觉得里面,有一股苦味儿,就象动物的血……一股恶心的、有毒的苦味儿,快要把我的喉咙给撕碎了。……我得喝点儿酒……上帝,我可不是戒酒论者——这个你用不着吃惊! 
马克斯·克纳迟:吃惊?我才不会呢。我有什么好吃惊的?我要下酒馆,都用不着找什么“有苦味儿的毒药”这样的借口。回家一进到厨房——那儿既是我们的客厅,又是我们的卧室,我们的盥洗间,还有我们晾衣裳的阁楼……一看见我那可怜的孩子们……一想起我老婆,她成天吵啊吵的……我转身就下了楼梯,到海因利希这儿来找我的解脱了!不过说实话…我们男人也不是没有责任。我们总是懒得说话,懒得说。每次集会的时候我们都能冲着不认识的人大谈特谈真正的新生活……可对着自己的老婆,我们一个字也懒得说。
 
[马克斯·克纳迟说话的时候,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走进来。]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是啊,今天只有那些住在宫殿和别墅里的人才能享受到幸福。在那儿他们有二十间房,可他们还觉得不够住的。然而这场战争动摇了他们宫殿的基石,它已经噼啪作响,墙上都能看见裂缝了。他们的膝盖已经发抖,坏透了的良心让他们睡不着觉,他们脸色苍白、牙齿打颤。天要亮了,我们已经看到了曙光,同志们! 
塞巴尔都斯·辛厄戈特:你看到的光不是真正的光。你的光,只是上帝之城门前的闪光。你似乎是说,每个工人都是党的战士。这儿有很多工人,他们追寻的理想却完全不同。他们早听腻了你这一套啦! 
亨克曼:你说到幸福,温伯施魏尔特同志。我一直在冥思苦想的就是这个:幸福到底是什么?还有…你知道…我已经有答案了:我们没办法让每个人都得到幸福。……我想真正的幸福…所谓的幸福就是(沉沉地吸了口气)人要么就有,要么就没有。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你这都是资产阶级思想,亨克曼同志。你的话在我听起来真是可笑。(带着群众集会上演说家的激情)新的社会秩序是从生产关系的历史发展这一母腹中诞生的。打个比方吧:东海和北海不断地侵蚀着陆地,而我们在内陆却不会注意到;同样的道理,我们不知不觉地就会发展到社会主义社会。这不是幻想!这是被科学所证明的!……就象党的决议一样,非常简单!怎么会得不到幸福呢?首先,我们不会再生产丝织衬衫——就为了几个懒惰的太太要穿丝织衬衫吗?我们要生产的是价格低廉的羊毛衫,给那些根本没有衬衫的人们取暖蔽体。于是便出现了由理性所主导的生产关系。一句话:一个理性的人类……而这个理性的人类将创造一种幸福的此在。而人类也就此从必然王国一跃进入自由王国。这其实非常简单。(转向马克斯·克纳迟)但另一方面,有些人认为他们可以跨越过历史发展的过渡阶段——就象那些来自东方的激进主义者和空想家,他们总想把这种观念凌驾于科学之上…… 
马克斯·克纳迟:我早知道,你走火入魔了。就跟你真地找到解决方案了似的!你就差戴上一顶教宗的四角帽了,我亲爱的。你们低头看看老百姓想要什么吧!要是老百姓根本不需要革命,你那些个什么“关系”全不顶用!如果老百姓希望革命,无论在什么样的“关系”里面他们都能开始新的生活。以前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他们并不指望着什么特别的“关系”。可你们呢?不负责任,只会盲从。即便那个“关系”成熟了,人们渴望着行动了,你们到了还是会否绝的。
塞巴尔都斯·辛厄戈特:可是你看到的光并不是真正的光,马克斯·克纳迟。我已经醒悟了,同志们。我已经看见那光亮在闪耀——那是天堂里的光,我要跟随它的指引去朝圣。 
彼得·因默格赖希:对我来说全都一样。我只想要自己清净…要是谁搅了我的安宁…那就试试看吧!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你不是党员,克纳迟。你是无政府主义者……没有入党的人,就不会有责任心。我犯不着跟你拌嘴。你还是先买一本党章看看吧。还有你,辛厄戈特,你还没觉悟呢。你缺乏阶级意识。我再说一遍:生产关系!其它一切都很简单。 
亨克曼:(回应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也许那是简单的。照你说的,很多事都是这么简单。……你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有穿羊毛衫的,有穿丝织衬衫的。人在饿肚子的时候,就没有善良可言。……人先得有的吃、有的住,再对自己好一点儿,否则你就别指望他善良。……也许我太迟钝了,不能象你看得这么清楚,理解得这么准确,一切尽在掌握。……你是支部委员,所以能这么敏锐地抓住重点……(这时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感到受了打击,做了一个表示不快的手势。)不,我可不是在说什么反对党的话。党对于无产者和对于资产者,意味是不同的。对于资产者来说,它就是党,仅此而已。对于无产者来说,当一个人把他的思想、他的信仰托付给党……尽管她满是污渍…尽管她沾满泥泞…她意味着更多。……可是请告诉我:…当一个人病了…人总要生病的,身体内部无法治愈的病症…或是受了外伤,无法治愈的创伤……那么,那些理性的“关系”能使这些人幸福吗?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亨克曼:是的,我在说我自己在战争中受的伤…我的头脑,有点混乱不清……每天早晨起来,我都得费很大的劲把闯入我的身体,从里面打击着我、拍打着我、触动着我的所有那一切,都要用一两个词、一两句话整理清楚。……生活是如此的怪诞…这么多事情都强压在一个人的头上,使他根本无法理解,把握不住。在这一切面前,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害怕。……人根本看不到意义。……他会自问:人真的能把握住生活吗?那可不是象人鼓起勇气就可以把大海舀干……生活并不真的象是人们理解的那样,它是不真实的,人并不能把握住它……人只有这样活下去,可是当他回顾自己的一生,它又不象是他生活过的那个样子了……不只一次地他对自己说: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凑合活着得了,就是这么回事儿……谁要想搞清楚到底什么是“真实”,那他就象是要从一棵正在生长的李子树弄清楚真实的含义一样……直到我给自己理出个头绪……早晨起床的时候,他的生活是一团糟,晚上上床睡觉时,他的生活还是一团糟。…就好象回到了上帝创世纪之前……你知道…我是想给自己找出一个清楚、明白的解释……还有,我们还有很多在战争中造成的残废——在他们又会怎样?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社会救济自然会让这些人吃饱穿暖,让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幸福地生活。 
亨克曼:比如说一个人要是失去了胳膊呢?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那就给他安个假肢。这样就使他也能工作,只要分派给他轻一些的活儿干就是了。 
亨克曼:那要是一个人没有了腿呢?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社会也会象救助没有胳膊的人一样地救济他。 
亨克曼:可要是他的灵魂出了毛病怎么办呢?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干巴巴、没有感情地)那就把他送进疗养院——但不是那种疯人院,疯人院里的看护会把他当作一头牲口来对付的。而在疗养院里,病人会得到有爱心的护理,会得到精心照料,会被当作人来对待。 
亨克曼:我说的不是那些头脑出了毛病的人……我指的是身体健康,可他们的灵魂还是生了病的人。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没有这样的事!有着健康体魄的人,也一定会有健康的灵魂。人类理性会向你说明这一点的。要是他的头脑有病,那就把他送进疗养院。
亨克曼: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有一个人…他在战争中…(咽了口唾沫)比方说…只是打比方…他的生殖器…生殖器被打坏了……那么…在新的社会里,又会怎么样呢? 
 
[彼得·因默格赖希轻声格格地笑。]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用手帕擦擦额头的汗)你没完没了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呀?我觉得热了……这没什么好笑的,因默格赖希同志。这种事儿也是会发生的。 
马克斯·克纳迟:碰上这种事儿人家哭都没地方哭去,哪还笑的出来? 
塞巴尔都斯·辛厄戈特:天堂之光会以慈悲的爱来关照那个人的。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这个问题,我是要回答你的…我是要回答你的…唯物主义科学认为,就我所知,这个问题并不……噢,我这笨蛋!哈哈哈!现在我知道了,未来的社会根本没有战争。还是理性能为我们说明这一点!这非常简单。 
亨克曼:这并不简单。假如新的社会到来了,这样的残废人能在那个社会里生存并得到幸福吗?不管他是被机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失去了他的…他的…他的生殖器。他怎么会幸福呢?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又是一个问题,一个见鬼的、棘手的问题。 
马克斯·克纳迟:他是钻牛角尖。人要什么都不想,就最幸福了。而我们无产阶级在革命斗争中,根本用不着去想这种钻牛角尖的问题。那些撞上这种事儿的人,就当是做了牺牲吧。无产阶级要有牺牲精神。 
亨克曼:我也是这么看的。可是人还是会思考这样的问题的。这样的问题是生活的一部分。既然我们已经谈到了这个问题,我就会给你们答案。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他曾经是一个男人,没什么特别的一个男人。他不是领袖,只是群众中的一员,一名工人。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很想念他。他结婚有二十年了。他是在工厂里认识他妻子的。他们曾经是美满的一对儿。当我看到他们时,别提多高兴了。她是一个温柔的妻子,他是一个钢铁铸成的汉子…充满力量……当那场伟大的“英雄战争”爆发,他妻子把他送上了前线。他成了一名步兵。他没有孩子。他没钱供养小孩儿。原来在家的时候,他一直很爱他的妻子,他妻子也知道这一点。而当他上了战场,还总是在想象中看到他妻子的样子,那么善良…那么可爱…一想起他的妻子,他就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他一直想着她。他渐渐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个孩子!不只一个孩子,而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孩子!小男孩儿,小女孩儿!他的妻子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母亲!他忘了,在一个工人家庭要是真的有了那么多孩子会是怎样。关于生活、关于自然、关于大地、关于森林——我们都一无所知!我们整个礼拜都受着苦役。到了礼拜日我们就去潮湿得发着霉味的电影院去看那些虚假、造作的电影,讲的无非是富有的贵族老爷怎样把一个贫穷的姑娘从泥泞的街上拯救出来——这类电影全是这样的胡编瞎扯。上帝啊,我们该怎样生活啊!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生活的替代品,而不是真正的生活。一种机器式的生活。……在一次战斗中,他挨了一枪。这一枪能让他回家了,他想,而且他算是万幸!他正好没有休假。当他在野战医院里醒来,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他摸到下腹部裹着纱布。啊哈,他想,是腹部中弹了。这时他听到邻床一个声音说:“我们的太监也醒了。当他看到他们伤着他哪儿了,他准会大吃一惊的。”他们是在说我,他想。他们为什么说“太监”?他全身僵直地躺着,很快眼睛又闭上了。人一看到什么不愉快的事,自然就会把眼睛闭上。他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他知道了那件事。起初他大喊大叫,嚷嚷了一整天。…象一头被刺痛的公猪…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他的高声尖叫发出的是假声。所以他又沉默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可是当他试着去想她的时候,他的眼睛同样又闭起来了。僵直地躺在那里,就好象没有了意识一样,就象他刚接受手术后第一天那样。……他想上吊自杀,却又缺乏勇气。……他回家了。他最先找的人是我。我们是好朋友。他该怎么办?怎么对他妻子说?那让我感到很不舒服。现在你是这样一个,我想,这样一个……我同情他。单独跟他在一起,我也有一点厌恶他。……当我仔细想想,我发现他的处境…很可笑。我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建议。我留意着他,也留意他的妻子。我看到了他遭的罪。人们相互之间还能看到什么?你坐在那儿,而我坐在这儿。我看着你。可我看到你什么呢?我看见一两下握手,听见一两句谈话。这就是全部了。…人们相互之间什么也看不见。…人们相互之间什么也不了解。……(爆发)他一定是下地狱了!他一定在流血!在流血!在流血!…要是他能活下来,那可真是个奇迹。……可是有一天他来找我,我马上注意到,他变好看了。人们一般不会说一个男人好看,但他的确是的。你会有这种感觉,他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一个富有的人,一个幸福的人。可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妻子没有鄙视他,他的妻子没有恨他,他的妻子没有嘲笑他。……他允许妻子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毕竟,她是一个健康的妻子,而他是一个残废的丈夫。……但他知道,妻子爱着他,不顾一切地爱他。他的妻子爱的是…我只能这样说…不要以为这不可能…他妻子爱的是…他的灵魂。 
 
[沉默。] 
 
[保罗·格罗斯汉走了进来,显然是喝醉了。] 
 
格罗斯汉:晚上好。你们在这儿干吗不说话!来点儿音乐,音乐! 
 
[保罗·格罗斯汉往留声机里投了一枚金币。留声机怪声怪气、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奏的是一支行军的鼓乐。——格罗斯汉在亨克曼那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格罗斯汉:晚上好,欧根! 
亨克曼:晚上好。 
格罗斯汉:(因喝醉酒而口齿不清)你的葛蕾忒要离开你…你这个…哈哈…你这个德意志的英雄! 
亨克曼:你这是什么意思? 
格罗斯汉:你这个德意志力量的肉身象征!哈哈!生吃活老鼠!哈哈! 
亨克曼:你怎么知道的,保罗?小点儿声…我干的那件事情太可怕了,那种可怕都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我宁愿咬穿自己的喉咙。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永远也不能做的。而我就干了这么一件。……我怎么向你解释呢?…葛蕾忒很痛苦,抚恤金不够家用的。我们都失业了,我也没办法。可你知道,要是基本生活都没有保障,女人们很容易把怨气撒到她们的男人身上。她本不该受那份儿罪!所以…你对葛蕾忒什么也不要说。答应我,你发誓。 
格罗斯汉:我答应你。 
亨克曼:葛蕾忒是有点儿爱大惊小怪。她要是听说我去吃老鼠血……我不知道…那会使她感到恶心…… 
格罗斯汉:(突然翻脸)你…什么威猛的男人,什么德意志的英雄——全是骗局。警察怎么不来调查你呢? 
亨克曼:(疑心地)你怎么能这样说? 
格罗斯汉:我怎么能这样说?那是事实!我还要告诉你,为什么我可以对你发誓不说出去:因为葛蕾忒她自己全都看见了。
亨克曼:(激动不安地)那她说什么了?她哭了吗?…说呀…说呀…… 
格罗斯汉:哭?鬼才哭呢!她笑啦!起初她觉得恶心…后来她就笑啦…… 
亨克曼:(失控)起初她觉得恶心…后来她就笑了…笑…笑了…笑了…哈哈哈…笑了…… 
格罗斯汉:这样一个…一个…不可笑吗?…哈哈…说什么“最强壮的人”,其实呢,根本都不是男人!根本不是男人!
亨克曼:(又极平静地)谁…谁告诉你这个的? 
格罗斯汉:谁告诉我的?葛蕾忒。 
亨克曼:什么时候? 
格罗斯汉:就在马戏场前面。 
亨克曼:你们怎么会去看马戏的? 
格罗斯汉:难道年轻的女人应该象修女一样过活吗?我们怎么会去看马戏?——这话你就不该问!你也不害臊! 
亨克曼:害臊?我为什么要害臊? 
格罗斯汉:难道该害臊的人还是我不成?或者是葛蕾忒?谁给你权利拴住你的老婆的?那已经完全可以构成离婚的理由了!即使是天主教会也不会不认可这样的离婚的。 
亨克曼:(平静地苦笑着)你看,我已经全都给忘了。当初是祖国把我派上前线,使我致残的。当我成了一个废人,我妻子就有了合法的离婚理由。我把这给忘了。这世道就是这么安排的。…可是你做了些什么呢?…我是说和葛蕾忒? 
格罗斯汉: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亨克曼:你有那个权利。跟我确实不相干。我全部的存在意义,就只是个合法的离婚理由。……但是我们假设葛蕾忒是一个陌生女人,而我是你的朋友。你会怎么做? 
格罗斯汉:(强硬地)找我的乐子呗。 
亨克曼:葛蕾忒可不是一个妓女。…我是说…我们心平气和地假设,如果事情接下来是这样……丈夫给了这个葛蕾忒自由,那么你会娶她作你的妻子吗?
格罗斯汉:她才不会愿意呢。她也只是找她的乐子。你知道的。等她跟我这儿找不到乐子了,那我就让她去做站街的妓女。……那我可就一举两得喽…… 
亨克曼:(强压住怒火,轻声地)你…你这个无赖! 
格罗斯汉:本来…本来…我就是一个无赖。 
马克斯·克纳迟: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事在酒馆儿里闹闹吵吵的?回家跟老婆吵去! 
格罗斯汉:我们没吵,我们只是在笑。 
马克斯·克纳迟:好吧,让我听听,你们在吵什么? 
亨克曼:(一把抱住格罗斯汉)保罗…不看在我的份上,也要为葛蕾忒想一想,别说! 
格罗斯汉:…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世界上最强壮的人——一个超人!他生吃活老鼠…… 
马克斯·克纳迟:只有在欧洲才能欣赏到这场面! 
格罗斯汉:等我再仔细一瞧这个壮汉,咦,我认识他,就大声笑了起来:这位世界上最强壮的人是我的一个熟人,可他那两个玩意儿……(做开枪射击势)砰!啪!……他根本就不再是个男人啦,他变成了一个太监! 
 
[所有人,包括塞巴尔都斯·辛厄戈特、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全都怪声狂笑起来。这笑声让深受伤害的亨克曼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格罗斯汉:(在笑声中大喊)这个人…这个人就是—— 
 
[这一瞬间亨克曼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束追光照着他。] 
 
亨克曼:(开始时慢吞吞地,因备受痛苦而寻找着词句,最后则简捷有力地)这个人就是欧根·亨克曼!现在你们笑吧!你们,你们所有人,笑吧!就象我妻子那样笑吧!尽情笑吧!你们从没看过的这样一出好戏!往这儿瞧,站在这里的就是活现的一个真正的太监!你们愿意听我唱歌吗?(用假声唱)“当人们离别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要哭”…我唱的不如一只刺瞎眼睛的金翅雀好听?…你们这些傻瓜!你们哪里知道一个可怜虫的痛苦?你们看看为了建设一个新的社会,你们自己先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们打败了资产阶级,却自我膨胀,就象他们一样的傲慢自大,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懒惰懈怠!一个人憎恨另一个人,只因为他加入的是另一个党派,只因为他效忠于另一套政纲!不信任别人,也不信任自己。你们的行动,没有一次不是在内讧与背叛中流产的。 
 
你们总是在高谈阔论,嘴里说着漂亮话和神圣的语言,空谈永恒的幸福。只有健康的人才会说漂亮话!你们看不到自己的局限。对有些人,没有任何国家、任何社会、任何家庭、任何团体能够给他们带去幸福。你们停止治疗的地方,我们的疼痛才刚开始。
 
    那里站着一个孤独的人 
 
    那里打开了一道深渊,叫做:没有慰籍 
 
    那里拱出一座天堂,叫做:没有幸福 
 
    那里长成一片森林,叫做:嘲弄与讥讽 
 
    那里汹涌着一片大海,叫做:可笑 
 
    那里堵着一片黑暗,叫做:没有爱情 
 
    那么谁来拯救我们呢? 
 
[几秒钟的沉默。亨克曼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马克斯·克纳迟:你到哪儿去? 
亨克曼:(仿佛看到了那幅画面,声音变得扭曲)我的妻子笑了! 
 
[迅速转入下一场。舞台上透进一层曙光,那几个人物只有轮廓可以辨认。] 
 
米歇尔·温伯施魏尔特:(冲向门口)亨克曼!亨克曼!…他走了…谁能料得到呢?……我们生活的这个可耻的世界是罪恶的! 
塞巴尔都斯·辛厄戈特:(狂喜地)我的天堂之光已经熄灭!我嘲弄了一个上十字架的人! 
格罗斯汉:(喃喃地,带着哭腔)我说,得有人帮帮他…… 
彼得·因默格赖希:你知道那件事,格罗斯汉?……你是一个恶棍! 
马克斯·克纳迟:(猛地站起身来)一切都很简单,一切都不简单!……算帐,海因 利希 太太! 
 
[幕落] 

最新热点

更多

老伯家藏古书80余本:含宣统时《聊斋志异》

64岁老伯家藏古书80余本楚天都市报讯 (记者陈艳梅 ...[详细]

论    坛

更多

宜    居

更多

真点翠属于文物:戏服价格昂贵

北京风雷京剧团的盔箱师傅宋立新正在给演员...[详细]

百年古董花轿不翼而飞:镇村之宝价值680万

番禺区化龙镇山门村的古董花轿羊城晚报讯 ...[详细]

南红价格暴涨成收藏热点 从一文不值到身价百倍

长达10米的南红项链。著名诗句松下问童子刻...[详细]

漆器手表亮相 表盘厚度仅有头发丝直径2/3

漆器手表亮相 表盘厚度仅有头发丝直径2 3...[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