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培养更多的戏曲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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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5-25 11:36:09
唯有戏曲剧本的创作,因为附丽在古典戏曲艺术表演形态的活化石传统之上,故在现当代还在艰难而顽强地存活着。
魏明伦创作的川剧《易胆大》
进入当代社会后,在中国古代文学所总括的诗词、散文、小说和戏曲四大板块中,诗词才刚刚得到人们的重新关注,散文早已彻底转型为散漫的白话体散文,小说的语体和叙事结构都与古典小说截然不同。唯有戏曲剧本的创作,因为附丽在古典戏曲艺术表演形态的活化石传统之上,故在现当代还在艰难而顽强地存活着,从而给予我们关于古代文学的传承与发展,在当代还能一枝独秀的认识。
作为仍然活在现当代的古代文学体裁,其创作主体是为戏曲作家。民国时期的著名戏曲作家,京剧有汪笑侬,评剧有成兆才,豫剧有万道同、樊粹庭等人,秦腔有范紫东、陈雨农、李云亭等人,川剧有黄吉安等人。新中国成立以来,戏曲作家的成才,大约有如下一些可以交叉发展的基本路径。
一是从演员到编剧的蜕变,例如欧阳予倩、范钧宏、魏明伦、罗怀臻等人。从民国到共和国时期,欧阳予倩的戏曲活动与话剧电影并行不悖,编导演和戏剧教育四面出击,留下了如《鸳鸯剑》《馒头庵》《潘金莲》《哀鸿泪》《梁红玉》《渔夫恨》《桃花扇》等剧本。南欧北梅的提法,当然不仅仅是演剧的比较,更在于其在京剧编剧以及戏剧事业上的整体开拓。其担任中戏院长之后,欧阳老更多地关注于话剧教育,这实际上是戏曲编剧界的一大损失。自小组班演戏的范钧宏,在中国京剧院担任文学组长后,先后著有京剧剧本《满江红》《猎虎记》《杨门女将》《白毛女》《九江口》《强项令》《望江亭》和《蝶恋花》等名作,成为一代京剧名家。
魏明伦自小唱戏,号称九龄童。在自贡市川剧团,他从14岁发表习作,后以“一戏一招”的创新精神,鱼贯创作了《易胆大》《四姑娘》《潘金莲》《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变脸》《巴山秀才》(合作)《岁岁重阳》(合作)等经典佳作。他曾对笔者说,我这一辈子只写川剧,其他剧种不敢碰,因为我唱川剧出身,知道川剧的斤两。
罗怀臻青年时代唱过淮剧,后来才经历了从电大到上戏的多次蜕变,这才有了其《金龙与蜉蝣》《西楚霸王》《班昭》《西施归越》《宝莲灯》《李清照》《典妻》等一批佳作。从他一开始编剧起,尽管其戏剧语言有待提高,但是始终具备清晰而生动的舞台感。
二是为剧团而生、为编剧而活、因名角而生辉的田汉、翁偶虹、陈仁鉴、徐进、陈亚先等人。其实前面所叙的民国戏曲编剧家衮衮诸公,也大多数是这一戏剧生态环境下的佼佼者。田汉一生的成就表现在戏曲话剧和电影等多方面创造上,但是京剧创作却是其永远的经典。所以夏衍认为田汉是现代的关汉卿,是中国的“戏剧魂”。中国戏曲学院的首任校长就是他。
翁偶虹从早年的中华戏剧专科学校戏曲改良委员会主任,到建国之后的中国京剧院编剧,先后为程砚秋、金少山、李少春、袁世海、叶盛兰、童芷苓、吴素秋等移植整理和编写了上百出剧本,其中最为经典的传世之作就是程派剧目《锁麟囊》。
福建剧作家陈仁鉴建国之后便与戏曲编剧结缘,所以其《团圆之后》和《春草闯堂》才具备脱胎换骨的高度。尽管他在人生路上遭受过那么多的坎坷和折磨,可是面对妻子写戏遭罪的感叹,他的名言是:我不写戏才会死。徐进之于越剧十姐妹乃至越剧界的贡献,正是从其考入袁雪芬越剧团开始。从《沙漠王子》《梁山伯与祝英台》到《红楼梦》,他使得越剧真正成为文化积淀较为厚重、创新集萃较为突出的大剧种。
一出《曹操与杨修》,使得中国京剧在新时期有了里程碑式的代表作。编剧陈亚先,正是长期在湖南巴陵县剧团“厮混”的职业编剧。正是因为该剧,他和尚长荣都到达了戏曲界可以仰望但难于企及的文化反思高度。
三是大学才子如郭启宏、杨兰春、徐棻、王安祈等人。大学又分为两个层面,即综合性大学和专门类的戏剧院校。
作为大学才子中的戏曲编剧典型,郭启宏于1961年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著名戏曲史家王季思教授正是其恩师。中文系的底子,加上先后在中国评剧院、北京京剧院、北方昆曲剧院乃至北京人艺担任职业编剧的经历,使得其昆曲《南唐遗事》《司马相如》,京昆合演《桃花扇》,京剧《司马迁》《情痴》,评剧《评剧皇后》《城邦恩仇》,河北梆子《北国佳人》等系列剧作,在为历史人物描容写心之外,其曲白文辞绮丽,余香满口,丝毫不减古代剧作家的文学风标。毕业于北大新闻系的徐棻,同样因大学科班与剧院编剧之融会,从而成为川剧史上第一位著名女编剧。她的《燕燕》《田姐与庄周》《欲海狂潮》《死水微澜》《马克白夫人》等代表作,更多地张扬了女性意识,发掘了深层人性,并对外国戏剧的中国化予以了有益探索。
戏剧院校以中戏、上戏和国戏的戏文系,培养编剧最为成功。出自中戏的戏曲编剧有杨兰春,其《朝阳沟》《李双双》和《唐知县审诰命》等剧,可以说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但是上海戏剧学院出身的戏曲编剧,明显要比中戏多。上戏联合有关方面,先后办过多次戏曲编剧高级培训班,诸如罗怀臻、李莉、陈涌泉、余青峰等人,都是不同时期高编班的学员。李、陈二位,至今仍是南北戏曲编剧界内的中坚力量。
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是我国唯一一家以培养戏曲编剧为己任的高等学府。该系既承办过多届戏曲编剧进修班,又接连不断地招收了诸多戏曲编剧专业的本科生。在这里既走出了全球最具影响的山水景观剧编剧梅帅元,影视与话剧编导龚应恬等人,又走出了更多的戏曲编剧。诸如以京剧《画龙点睛》知名的孙月霞,以花鼓戏《刽子手传奇》、徽剧《蔡文姬》、京剧《连升三级》《宰相刘罗锅》(执笔)鸣世的徐瑛,特别是以《将军道》和《七步吟》横空出世的吕育忠,还有号称北方新生代戏曲作家的颜全毅,上海沪剧院副院长、编剧龚孝雄,宁波艺术剧院编剧王晓菁,都是国戏戏文系所培养出来的戏曲编剧人才。
不管从演员到编剧,为演员而写戏,还是大学才子与专门院校这三条成才之路,都展示出戏曲编剧与行业的亲和度。以此出发,目前国戏戏文系的本科生皆是从高中生里百里挑三选进来的,尽管他们的全国高考分数达到了北京市一本线,尽管他们的考研率和出国率到达了百分之五十的比例,但是如何使得他们与戏曲行业、戏曲剧团和演出阵线同步发展,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上演其剧作,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国戏给他们提供的上演平台毕竟有限,还得有更多的剧团来接纳并支持他们,更多的年轻编剧才可能脱颖而出。前面提到的诸多国戏毕业的戏曲编剧,大多有着在剧团工作的经历,所以尽管他们当年进校时文化课平平,但是其专业发展的空间却是可以无限延伸的。如果主管部门可以放宽政策,降低高考分数线,拿出一定比例来招收剧团里面有着写作潜能的演员,可能会在培养戏曲编剧上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实最为重要的话题,还是戏曲编剧的人生阅历之深浅,或者说他们所经历过的坎坷要多,至少是他们所能想见的人生磨难要重,这才是催生优秀戏曲编剧的最好土壤。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包括我们所列举的所有好的戏曲作家在内,全世界最优秀的作家都要经过重重劫难乃至血与火的洗礼后,这才可以写得出传世之作来。但曲家不幸曲坛幸,这又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创作背景。石在火不灭,心在事必成,中国戏曲编剧中的年轻一代,迟早要破茧化蚕,承先启后,为连接古典文学中戏曲编剧的千年文脉,为繁荣当代戏曲舞台艺术,奉献出自己的瓣瓣心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