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哏”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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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5-20 11:43:49
相声是一门传统的语言艺术,而今年笑林、苏文茂的相继离世,让老一辈相声大师的数量越来越少,传统相声也面临着新的挑战。
相声是一门传统的语言艺术,而今年笑林、苏文茂的相继离世,让老一辈相声大师的数量越来越少,传统相声也面临着新的挑战。相对的,80后的相声演员已经担纲相声表演的主力,据统计,80后相声演员人数已经超过相声演员总数的2/3,以王自健、岳云鹏、曹云金等为代表的80后相声演员们用简单直接、信息量大、反应速度快、现场互动好等特点抓住了观众的眼球,也引发了我们对相声艺术新一轮的思考……
相声是笑的艺术,因此为人们喜闻乐见。好的相声作品不仅为百姓津津乐道,也可为伟人大加赞赏。据相声大师侯宝林回忆,当年毛泽东最喜欢的表演艺术中,就包括相声,而且尤其喜欢侯宝林的《关公战秦琼》,因为那里有力地讽刺了官僚主义瞎指挥。硬要汉代的关羽与唐代的秦琼比试武功高下,构成了这个作品的“哏”,用时下的语汇,也可以叫“笑点”。为了构造“笑”,最常见的对口相声中有“逗哏”和“捧哏”两个分工。“哏”设置得好,表现得好,“笑”的效果就迸发出来。
作为观众,笑起来容易。作为表演艺术的相声,让观众笑可不那么简单。为了这个“笑”,可是苦坏了相声艺术家们。于是,千方百计,别出心裁地找“哏”、做“哏”,传统手法翻新,姊妹艺术借鉴,各种套路层出不穷。实在没辙了,也有拿别人开耍的、拿自己开涮的。实在不火了,也有与别的样式比如小品“联姻”的。
不久前,著名相声艺术家苏文茂老先生逝世,在纪念他的一些文字里反复出现这样的评价:“文哏大师”。在我看来,以不瘟不火的“文雅”风度,暗藏智慧和机敏,并在会心一笑的幽默中形成锐利的讽刺力量,是苏文茂的相声表演的个性和风格。喜欢听相声的人,大多对他的《文章会》、《批三国》等作品耳熟能详,甚至称之为“经典”式的相声作品。因为一声慨叹:“既生瑜何生亮”而推导出周瑜姥姥家姓“季”、诸葛亮姥姥家姓“何”,因为两句成语“无事生非”、“老迈年高”而推导出张飞是“吴氏”所生、赵子龙是卖年糕的,可为笑中“奇崛”,也佐证着所谓“文哏”的根基所在。
而今的相声从内容上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讽刺的,一类是歌颂的。在某些时候,由于“语言类”节目便于直接述说希望表达的内容,一些意在表扬与自我表扬的晚会中,便乐于设计相声或小品,用以历数业绩,展示成就。于是,歌颂式的相声很受这类晚会的欢迎。可惜的是,这类相声过于急功近利,好作品聊聊无几,一批又一批的平庸之作却坏了观众的胃口。记得许多年前参与一个晚会的相关活动,与主办方邀请到的两位著名相声艺术家同席,酒后吐真言,便对人家放了厥词。某说:“听过二位大师许多相声,在我看来《假大空》和《下棋》等是精品,其他歌颂的不敢苟同。因为,在我看来,相声的本质是讽刺。”两位艺术家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说得热乎:“和你聊,舒服。”的确,相声的本性能否被清晰地认识、坚守和发展,是相声艺术的命脉所在,也是多数相声艺术家的心底的关注。
相声其实很奇妙。从萌芽、发轫,到红极一时,虽是讽刺却可以带来欢笑,虽是欢笑却可以带来启示,是相声最有价值之处。宋人周密著《齐东野语》记载了一段故事。为了讽刺董贯兵败逃回朝廷,三四个伎人扮婢女,梳成不同的发型,自称是蔡太师、郑太宰和童大王家人。蔡太师家的“当额为髻”,说:“太师觐清光,此名‘朝天髻’”。郑家的“髻偏坠”,说:“吾太宰奉祠就第,此‘懒梳髻’”。童家的“满头为髻如小儿”,说:“大王方用兵,此‘三十六计髻’也”。这里姑且不去辨析这段表演是不是“相声”,所要说明的是讽刺艺术的胆与识。古时的“三十六计髻”,到新相声《关公战秦琼》、《假大空》这样的政治讽喻,需要的是社会责任感和担当精神。而《夜行记》、《说瞎话》、《批三国》、《打电话》、《虎口遐想》、《口吐莲花》等生活现象的讽刺,则需要引导精神进步的意识和细致的生活观察。讽刺可以见大见小,也可以文哏武哏,但是,笑声中有责任、有精神、有担当、有力量,是好的“哏”的根基。
相声其实很智慧。好的“哏”,其实并不是某些讽刺对象的破马张飞的攻忓、肆无忌惮的辱没和甚至低于讽刺对象品级的谩骂,更不是自虐和硬挠人胳肢窝。即便直接用来进攻的檄文式的文章,也是要有品行的,如鲁迅所言:“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况且,相声是一种笑的艺术呢。正因为如此,在相声艺术中,我个人更偏爱大致属于“文哏”的类型,即所谓“幽默”。因为,这里有知识,有智慧,有一种大度而从容的心态。建立在智慧基础上的“哏”,往往产生弦外有音、象中有意、笑中有韵的效果,更为人所回味、记忆。小笑会心,大笑会意,是相声中高品质的“哏”。
由相声,想到娱乐。如今讲艺术用以娱乐者甚多,需要有所警醒的是,要讲有价值、有责任、有启示的娱乐,要讲不仅仅“笑”才是娱乐的娱乐。如果我们的娱乐徘徊于“搞笑”的层面,流连于“解压”的目标,停滞于“笑”的满足,那么我们的艺术将是单调的、粗浅的和短命的,我们所提供给大众欣赏、接受的作品将逐步脱离人的精神诉求和发展需要。“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 “严肃”的艺术如此,“笑”的艺术亦应如此。
(作者系大连艺术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