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同感和荣耀感, 是最宝贵的传家宝

 

　　10月13日晚，广东中山文化艺术中心上演了一场《曲韵和鸣妙生花——粤剧宗师陈卓莹编剧、撰曲、音乐作品专场》演出。特邀嘉宾陈仲琰先生，是陈卓莹的儿子，也是粤剧音乐家、作曲家、广东粤剧学校的讲师。

 

　　陈仲琰演奏了一曲又一曲父亲的代表作。当这些经典作品在夜空中重新响起，当观众陶醉于粤乐的轻扬与深情之美，不禁感叹，这些“老曲”，就是这么耐听。我们的粤乐，就有如此多传家宝。

 

　　陈卓莹:多才多艺的粤乐大师

 

　　“卿佢风流一笑，挑动我意马心猿。就是拥抱和衣，已觉温香玉软，及至驰衣解扣，我更似醉如癫。待放含英，至有几回婉转，妾是半迎半拒呀，郎便又爱又怜。才见佢愁锁春山，不久就星眸半展。嘱郎仔细，却又故挽郎肩。睇佢髻乱钗横，轻轻喘。卿道此种情况，竟是亦苦亦甜。”这段令人怦然心动的幽欢情景，写的隐约是《牡丹亭》的故事，文辞中并没有出现杜丽娘和柳梦梅的名字，留下令人遐想的空间。这首《花弄影》，小明星唱得婉转缠绵，声音如珠滚盘，令人如痴如醉。如此温香玉软到极致的幽情妙曲，出自粤乐著名音乐家陈卓莹。

 

　　1945年抗战胜利时香港电台天天播放的“开台曲”《月媚花娇》，欢欣明亮，鼓舞人心，也出自陈卓莹手笔。

 

　　把粤乐基础知识规范化，编写成深入浅出的教材《粤乐入门》、《粤乐府》(与许太空、张达伟、陈鉴波、何国培等合编)、《粤曲写唱常识》、《粤曲写作入门》、《粤剧音乐研究》、《试探广东曲艺源流》、《红船时代的粤班情况》等著作的，也是陈卓莹。

 

　　他还写过不同类型的粤剧剧本:有生动诙谐的喜剧，如《选女婿》;也有庄严深刻的革命剧，如把京剧《九件衣》、《血泪仇》改编成同名粤剧，《九件衣》被誉为“粤剧革命第一声号炮”。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陈卓莹改编、创作了《笑面虎》、《红娘子》、《闯王进京》、《选女婿》、《一门忠奸》，撰写粤曲《萝岗香雪》、《潇湘听雨》、《血溅上元灯》、《岳武穆班师》和长篇木鱼书《梁祝》，进入创作的高峰期。

 

　　他的作品与时代息息相关

 

　　陈卓莹的作品体现出不同的时代精神，而他的一生也经历了不同的历史时期。

 

　　陈卓莹是广东佛山南海人，出生于贫穷之家，幼年曾在香港东方商业银行做杂役，后加入“周康年”粤剧班当学徒。他对戏班中的很多封建陋习很不习惯，不久就离开了。

 

　　上世纪二十年代，陈卓莹来到上海谋生，在牛奶公司当工人，负责送牛奶。由于他懂音乐，很快就找到一个粤乐团工作。在上海期间，陈卓莹阅读了大量文学及戏剧名著，受到新文艺思想的影响。1931年“一二八事变”爆发前，陈卓莹返回广州。

 

　　1932年，24岁的陈卓莹在台山县立师范学校任音乐教员，开始编写音乐材料并出版。

 

　　1938年抗日战争开始，陈卓莹主要在香港、澳门从事粤剧音乐伴奏工作。在此期间为小明星撰写了《花弄影》，为白雪仙撰写了《杜十娘》，为梁以忠撰写了《南唐金粉梦》，为李少芳撰写了《谁怜寸草心》。《谁怜寸草心》书写了李少芳因唱曲鼓舞民众斗志而被日寇关押的遭遇，痛斥日本侵略者，抒发了广东艺人的抗战精神。

 

　　抗日胜利后，陈卓莹回到广州，当选“广州音乐工会”主席。解放后，继续担任文艺干部及学校教师。随后经历反右运动、被贬劳动、“摘帽”复职、退休写作等人世惯见之境况。一生荣辱，云淡风轻。

 

　　传家宝:一把70年历史的昔士风

 

　　10月13日晚，广东中山文化艺术中心，上演了一场《曲韵和鸣妙生花——粤剧宗师陈卓莹编剧、撰曲、音乐作品专场》演出，展演了陈卓莹的经典名曲《杜十娘》、《花弄影》、《月媚花娇》和名剧《选女婿》。

 

　　晚会由广东香山粤剧团艺术总监邓志驹主持。陈卓莹的儿子，粤剧音乐家、作曲家、广东粤剧学校讲师陈仲琰先生，上台讲述了父亲和音乐的故事。

 

　　陈仲琰谦谦君子，不善言辞。然而当他抱着父亲留下的昔士风上台演奏父亲的名曲《月媚花娇》时，却显得十分轻松自在，情绪饱满。

 

　　音乐给了他自由。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大财富。

 

　　陈仲琰用手掌抚摸着怀中的昔士风说:“这是爸爸留下来的，已经有70年历史了。” 这把老昔士风，如今吹奏起来，音色依然十分灵动。

 

　　陈仲琰是幸运的，有这么好的传家宝。

 

　　戏剧戏曲界有很多子承父业的例子，许多名演员对自己童年时受到父辈熏陶的情景历历在目。

 

　　罗家宝曾写文章回忆过他父亲罗家树为他示范《举狮观图》一剧的情景。“这下可把我父亲难住了，几十年以来他还从未登台唱过戏呢，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他真的跑上了舞台，成了父子第一次同台演戏……第二天清早陈锦棠起床便好奇地问我们: 昨天晚上是谁那么好的嗓音?弄得我都没心情睡觉，直竖着耳朵听，耳油都出来啦! 当他知道原来是我的父亲时，还怪我们不把他叫起来看呢!” (罗家宝《艺海沉浮六十年》)

 

　　西秦戏著名演员严木田的父亲严克忠也是位老乐师。严木田小时候，常常听见父亲夜里唱西秦曲，躺在床上，用手拍大腿打着拍子，唱得有滋有味。木田有时候被吵醒了，就翻身坐起来，用枕头当鼓，找个筷子当鼓槌，跟着父亲一起打拍子。父亲就唱得更起劲了，以手掌击墙来掌板，一面唱还一面给木田“上课”，穿插着说:“这是 吹鼓 ，这是 铁笼灯 ……”

 

　　这样的继承，除了技艺，更多的是情感。对所从事的事业发自内心、与生俱来的认同感、荣耀感，才是他们最宝贵的传家宝。这份热爱，比所谓的“经验”与“人脉”都更为宝贵，更能抵御戏曲工作者及戏曲本身步入衰老而陷入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