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摄影,当时间成为视觉审美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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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2-09 10:36:00
日前,法国摄影师托马斯·乔瑞昂拍摄的以废墟为主题的一组照片,被不少网友点赞并转发。
朱莉亚·索利斯拍摄的荒废美国剧场。该剧场位于印第安纳州盖里市,随着当地工业的衰落,逐渐被废弃。
日前,法国摄影师托马斯·乔瑞昂拍摄的以废墟为主题的一组照片,被不少网友点赞并转发。这组名为《寂静》的摄影作品所表现的没落破败的废墟,在摄影师独到的光影运用与构图中,仿佛拥有了生命力,如泣如诉地向人们展示着岁月与记忆流淌的痕迹。据悉,这组摄影作品集有望于今年引进中国出版。
废墟摄影,当时间成为视觉审美的主角
近年来,“废墟”已成为不少海外摄影师的缪斯。废弃的宫殿、工厂、剧院、公寓、旅馆、发廊……这些场所失去了原初的功能性,带着记忆的温度,留给人们一个深情的凝望。在不少摄影论坛中,“废墟摄影”成为了高频词,有摄影爱好者甚至总结出了实用的“废墟摄影6大技巧”。本来受到冷落的废墟,似乎成为一座座蕴藏美的宝藏。
有海外艺术评论认为,“理想”的废墟必须具有宏伟的外形以便显示昔日的辉煌,但同时也要经历足够的残损以表明辉煌已逝。既要有宏伟的外貌以显示征服之不易,也需要破败到让后人为昔日的征服者唏嘘感叹。这也许解答了废墟摄影走红的原因——除了与完美、唯美对抗的震撼视觉外形外,还寄托着人类对于历史辉煌或者不堪记忆的直面与反思。对于废墟的欣赏既是一种审美趋势多元化发展的体现,同时也带有伦理与价值观的寻求。
《寂静》是法国摄影师托马斯·乔瑞昂耗时数年完成的摄影项目,这位1976年出生的摄影师专攻城市景观摄影,废墟是他作品中的绝对主角。在《寂静》中,一切似乎并不“寂静”,在没有了人迹的废墟中,破碎的钢琴、废弃的电视机、皮质脱落的沙发、不再运作的机器、缝隙处淌下来的阳光、地面的积水、锈迹斑斑的墙面,一切破败似乎都在说话,传递出的信息复杂,必须长久凝视,才能稍稍“听”出轮廓。
人去楼空的废弃公寓中,老式雕花扶梯已铺满了灰尘,涂料剥落的墙壁似乎马上就要渗出水来,青苔开始肆意生长;弃用的化工厂中,一切已经破旧不堪,只有一排排房柱依旧挺立,被玻璃窗映成浅蓝色的水洼,投射出石柱的倒影;曾经的理发沙龙中,再也没有了客人,两只座椅与烫发机展示此地曾经的身份……《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却处处可以看到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其中似乎包含着细数不完的故事。而这些不再为原有功能而存在的场地,则成为了一个个托举着巨大时空能量的梦幻空间。
其实与时空对话的废墟摄影作品还有很多,像乔瑞昂这样有“废墟情结”的摄影师也不在少数。他们中有的穿梭于别墅、教堂与普通民宅,用镜头捕捉废置建筑的独特之美;有的则术业有专攻,专门从事一种废弃建筑的拍摄。
摄影师朱莉亚·索利斯涉足全美和欧洲的160家废弃剧场,力图展现那些“繁华散尽后的落寞”。在她看来,一些事物在衰落时反而最能展现其本质。“岁月让建筑褪去所有装饰技巧,显露出内在与脆弱,让人感到亲近。”
美学家朱光潜说:年代久远常常使一种寻常的物体也具有一种美。有人说,“时间”才是废墟摄影作品中的真正主角。“这些场所如同时间静止的孤岛,封存曾经的声色,呈现物质与时间交错的主题”对于《寂静》的评论似乎可以套用在所有废墟摄影作品身上。《寂静》中有一张具有“画中画”韵味的作品特别扎眼,这幅叫做《Seethe Disaster》(《看见灾难》)的作品,拍摄的是美国一家废弃旅馆,从旅馆巨大的长方形窗户看出去,是车流不息的公路与鳞次栉比的公寓。一边是落寞的废墟,一边是热烈的生活,它们彼此装点;一边的时间似乎永远停止了,一边却依旧不断向前,它们完成了一次对照,一场跨越时空的深情对望。
对钟情于废墟的摄影师而言,废墟就像一本历史书,在它们身上能够读到对于战争、消费主义、工业文明的种种反思。废墟带给人们的审美层次是丰富的,但是读它们需要直面的勇气。“废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它能够提醒人们注意过去的愚蠢与失败,能够唤醒人们记忆中的历史片段,能够告诉人们一个真理: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永恒。能在同一座城市中看到有趣的废墟与充满创意的现代建筑和谐相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就像柏林与那不勒斯。”一位废墟摄影师说。
在摄影学者林路看来,废墟摄影这一潮流在近两年的集中涌现,展现了一种审美多元化的发展趋势,同时也体现了人们对视觉美感背后历史厚度与哲学深度的追求。“废墟摄影作品是有余味的艺术,体现出不再局限于唯美与完整的审美走向,人们被画面所激发的情感与思索具有更大的价值。更难能可贵的是,废墟具有时间的开放性。同时向着过去与未来两端,它们寄托着人类对于怀旧的情怀与过往的认知,同时在过去的经验中,帮助我们重新认识未来的空间与走向。”
有人说,“废墟”不仅是遭遇破坏的建筑物残留,也是一种文化的断层、记忆的破裂与时光的流转。不管废墟曾经承载的是庸常岁月还是英雄梦想,它们都遭受着来自两个阶段寂寞与喧嚣的对比,并且以一种妥协的姿态,还给历史一个落寞的背影,归于寂静。
“废墟里行进停止了,时间悬浮了。”一位作家曾如此感叹废墟的妙处,然而究竟是废墟遗弃了历史,还是历史遗弃了废墟?正是这道难解的谜题成就了“废墟美学”的厚度。
“废墟美学”溯源
15世纪,欧洲开始了对“残缺美”的欣赏。那时,人们偶然从废墟挖掘中发现了古代希腊、罗马时代的艺术品,虽然遭受岁月与战火的侵蚀,这些作品耀眼的美学价值依旧震撼人心,并引发人们的幽幽古思。人们开始将古代视为复兴文学和艺术的榜样,残破的古建筑遗址成为文学艺术家描写和表现的对象,“文物”的意识也在人们心中发芽。
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运动,对废墟的美学价值及品位的提升有着重要意义。那时,欧洲工业化运动的弊端已初露端倪,再加上启蒙运动中“返归自然”主张的发酵,都成为了浪漫主义运动的推动因素。浪漫派作家厌恶工业对人的异化,缅怀中世纪的田园生活和情调。在这理想与现实的错位中,作家们转投历史的怀抱,喜爱在废墟与远古题材中寻找灵感,追求神奇和神秘。
1820年爱琴海米罗岛上的女性雕塑阿弗洛狄忒,即“断臂维纳斯”的发现,是推动废墟审美的第三股力量。对于这尊被认为世界上最美的女性雕塑,不少人都有过复原她双臂姿势的愿望与尝试,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人们逐渐领悟,正是这份“不完美”成就了“断臂维纳斯”的完美,由此“断臂维纳斯”作为残缺美的经典永远定格。为废墟的残缺美进入美学殿堂提供了有力的依据,使保护废墟遗址成为一种自觉的文化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