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狮”来了，还是“师”来了

 

　　包括“英国国家剧院现场”在内，英国大戏已在中国呈井喷之状：8月1日、2日，英国莎士比亚环球剧团将在上海戏剧学院剧场公演最“古董”版的《哈姆雷特》。这个版本被剧评家认为是百分之百还原了莎翁时代的戏剧风貌。10月，英国TNT剧院的莎翁经典《驯悍记》将巡演中国。明年，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将首次访华，带来《亨利四世》《亨利五世》等巨制。

 

　　“奥斯卡奖”“托尼奖”“奥利弗奖”原汁原味的“英国皇家莎士比亚”……“爱狮之国”的一大波好戏重磅来袭，已经引起了中国话剧界的注意——它们会不会像20多年前启幕的引进海外大片一样，打破中国本土话剧市场的平静微澜？

 

　　引进片曾是一剂本土电影的强心针，倒逼了中国电影市场的自我检视与重生。“中国话剧同样需要这样的紧张感，”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编剧喻荣军说，还在学步期的本土话剧，得到了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华东师范大学外语学院教授梁超群认为，与世界资深戏剧大国——英国相比，中国还有好几十年的差距。如今，年轻粉丝们对戏剧市场有着旺盛的需求，观众足够宽容，而本土话剧的危机感几乎为零。如果，这一次“英国国家剧院现场”带来的佳作、理念与视野，仅仅是给国内戏剧界人士与观众开了“洋荤”，溅起些水花而已，若干年后的世界戏剧舞台，我们依然缺乏话语权。

 

 

　　无论是《人鼠之间》《弗兰肯斯坦》《科利奥兰纳斯》，还是“莎翁”出品，这批“英剧”的剧目题材丰富而跳跃，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文本优势，以经典作为扎实的剧本基础。讲述“科学怪人”的《弗兰肯斯坦》是英国诗人雪莱的妻子玛丽在1818年创作的小说，是西方国家经演不歇、改编不断的强势IP。梁超群介绍，《弗兰肯斯坦》是一部“哥特式”小说，与西方吸血鬼文化遥相呼应，代表了潜藏在人们心中对日常性的不满足，对丰富性、超越现实性的一种需求，和一些隐秘的向往。在充裕的文本基础上，导演在舞台上做足了“唱念做打”的开拓性尝试。于是，“卷福”饰演的弗兰肯斯坦在舞台上的人物造型、肢体语言特别有张力、有吸引力。

 

　　百老汇的《人鼠之间》则精致还原了一本同名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非常忠实地“走”完了原著文本。“人们觉得‘美国梦’所构建的大众信仰，始终没有回应人的本质需求，”梁超群评价道，这是一部非常形而上的作品，它的深刻就表现在形而上之中。不一定非要经过高度概念重构的才是好作品，对经典文本要有信心。而《科利奥兰纳斯》（又名《大将军寇流兰》）是一出以古罗马为背景的政治戏剧。甚至到了20世纪，人类世界在有些方面还是能沿袭一套关于权利的话语体系。“英国人非常注重打造政治戏剧，愿意对文化进行想象，”他说，“但对中国话剧界来说，还是处于‘先吃饱’的基本创作状态。”

 

　　“剧本荒”“原创力匮乏”早已成为老调之声。上海戏剧学院教授丁罗南认为，中国话剧界应当向英国同行好好取经。美国电影市场虽强，但要论戏剧舞台，还是比不上欧洲，比不上英国，尤其是在剧本与导演上存在严重短板。喻荣军从“英国国家剧院现场”项目中看见了一种打破现状的可能，“英国的戏剧模式，是以剧作家、戏剧编剧为核心的运作方式。导演要做出任何的改动都要经过剧作家的同意。在中国，导演的权利要远远大于剧作家。”

 

 

　　明明有颜值，偏偏还要拼演技。这句话在英国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明明有演技，长得还挺帅。”戏剧舞台，是英国男演员走上银幕前的必修课，是“基础训练”，却也是他们执着于从银幕“回归”的地方。相比奥斯卡的小金人，他们更青睐奥利弗的奖杯。本尼迪克特在成为“卷福”之前，已经是10余年的资深台柱子了。其实，无论是“卷福”还是“抖森”，中国观众看到的都是由这些戏剧与电影表演行业顶级人才在巅峰状态的作品。在放大N倍的高清镜头前，他们横扫托尼奖、奥斯卡奖的表演功力也因放大数倍而震撼，相反，“颜值”倒是他们个人魅力的次要因素了。

 

　　“英国戏剧舞台就是一个讲真正实力的地方，电视、电影只是舞台的延伸，”喻荣军说，这对如今一味讲求明星效应、推崇“颜值”的中国“舞台”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在演员的表演功夫之外，英国同行匠心独具的制作理念与认真严谨的态度也值得我们学习。

 

　　例如，在戏剧的选材上，既有莎翁经典、诺贝尔文学奖作品，也有《女王召见》《深夜小狗离奇事件》《天窗》等当代经典、新锐剧与喜剧。仅以“英国国家剧院现场”系列为例，就足够打开中国话剧界的新视野窗口。

 

 

　　近年国内戏剧市场愈发火热，戏剧票价也水涨船高。一出戏如果有某某著名导演或某某明星加入主创阵容，票价也便有了水涨船高的理由。在最后的票房分成中，明星大腕一个人就要分走票房的大部分。“大制作、高票价”的路线，不利于有创造性的作品诞生，最终吃亏的还是观众。在素有“戏剧之都”之称的伦敦，无论是“卷福”“抖森”、新晋奥斯卡影帝小雀斑雷德梅恩，或是老戏骨凯文·斯派西和拉尔夫·费因斯，在伦敦西区演话剧，片酬都是按照英国演员工会的指导价格进行，并不享有“明星”“大牌”的溢价。

 

　　值得一提的是，凭借美剧《纸牌屋》红得发紫的英国男星凯文·斯派西常常说，“这世界上没有比伦敦更好的地方。”对于身处伦敦的戏剧爱好者而言，凯文·斯派西的身份首先是英国最古老的剧院之一——老维克剧院的艺术总监。他首次职业登台是在1981年演出莎翁剧作《亨利四世》。去年5月28日，斯派西重登戏剧舞台，就在老维克演出《律师克拉伦斯·丹诺》。票价也十分亲民，最低票价为10英镑。

 

 

　　“英国国家剧院现场”项目诞生于2009年。6年多来已在全球45个国家的1500余个场地放映，观看人次超过300万。“高清戏剧电影”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描述，就是戏剧以高清电影作为载体呈现给观众的方式。它其实并非由英国国家剧院首创，而是始于歌剧界。近年来，美国大都会歌剧院，英国皇家莎士比亚等英美剧团都开始尝试用“高清演映”的方式做艺术普及，其中，英国国家剧院是效果最佳、经验最丰富的品牌。不同于普通电影的拍摄，“高清戏剧电影”坚持对内容“零剪辑”。同时，观众虽然失去了观赏话剧的现场感，却可以摆脱因座位位置所受的视线限制。因而，这种新颖的观赏模式一直以来褒贬不一。

 

 

　　喻荣军等学者表示，这种技术手段非常适合做艺术普及。中国的乡村、二三线城市的戏剧市场也可以得益于这种传播方式，将商业与教育、推广有机结合起来。据资料显示，“英国国家剧院现场”通常选择直播和重播的方式，将演出呈现给本土观众。在海外地区则选择录播的方式，比如即将于8月放映的《人鼠之间》就是去年11月“英国国家剧院现场”与百老汇合作录制的戏剧节目。

 

　　未来，“剧院现场”与“高清演映”两种艺术方式或能共同组成“戏剧”体验。剧院现场，能让观众与演员在同一个空间中呼吸，那种抓地感与真实感无法替代。高清演映，则能破除时空、成本、档期等方面的限制，使艺术走得更深、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