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之后,陕北文学期待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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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3-13 09:59:31
在陕北籍著名作家路遥的史诗性巨著《平凡的世界》持续畅销的基础上,近日,由此改编的同名电视连续剧正在热播,甚至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人代会上海代表团与代表交流时也提及该剧。
在陕北籍著名作家路遥的史诗性巨著《平凡的世界》持续畅销的基础上,近日,由此改编的同名电视连续剧正在热播,甚至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人代会上海代表团与代表交流时也提及该剧:“好几个频道都在播”,还说:“我跟路遥很熟,当年住过一个窑洞”;传记作品《路遥传》今年元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不仅热销,还即将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播;连日来,路遥及《平凡的世界》更是成为微博、微信上的热点话题。面对这一现象,对比陕北文学后劲乏力的状况,不禁要问——
20多年前,正值盛年的路遥、陈忠实、贾平凹各自携一部部地域特色鲜明的扛鼎之作驰骋中国文坛,并鼓舞带动陕北、关中、陕南三列文学纵队向文学高地发起冲锋,从而形成了奇峰并列、气象万千的“文学陕军”景观。
20多年后,陕西文学却出现了“后劲乏力、后继无人”的隐忧,特别是因路遥不幸英年早逝受到严重影响的陕北文学板块,这种状况尤为明显。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代表性作家,文化就难以彰显;同样,一个地域没有代表性作家,文化影响力就会减弱。陕北,一个无论从地理上还是文化上都相对独特的区域,在路遥之后,理应出现新的“高峰”!
“旗杆”倒了,“旗帜”永在
1992年11月17日,以小说《人生》、《平凡的世界》而享誉文坛的陕北籍著名作家路遥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陕北文学的“旗杆”倒了!
20多年来,虽然路遥的音容笑貌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模糊,但他那恢弘大气、经久耐读的作品,却给越来越多的人传递着正能量;他那“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的创作态度,却越来越显得珍贵;他和他的作品一起凝结成的进取精神,却越来越值得我们去弘扬。
据权威调查机构近年来对中国在校大学生的一次次调查,路遥作品在大学生中的阅读率多次高居中国当代作家榜首;
《中华读书报》曾对20世纪全世界最受欢迎的文学作品进行过一次调查,进入前百名的中国当代作家仅路遥一人;
《新京报》“书香榜”发布的由北京图书大厦、王府井书店等十多家实体或网上书店提供的销售数据显示,路遥的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在畅销、常销书排行榜中经常位列前十名。在浩如烟海的当今书市,能如此长久地位居排行榜前列,堪称奇迹!
为何斯人早已去,作品更受宠?是因为路遥“将苦难体验升华到人生哲学的境界”,是因为路遥“写出了震撼心灵的历史与现实”。正如路遥在延安大学上学时的同班同学王志强所说:“路遥的作品就是中国社会发展轨迹和他心路历程的完美融合,能抓住时代特征,能激励一代又一代青年积极向上。”
一位文学青年说:“我是在高一时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读第一遍就哭了,反复阅读时依然会泪流满面。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家境贫寒,在书中我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因为这部书的影响我才能步入大学的殿堂,因为这部书我战胜了贫穷,也正是这部书让我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生活是多么快乐。”
地产界大腕潘石屹说,《平凡的世界》是对他人生影响最大的一部小说,他将这部小说反复看过七遍,正是这部小说带他走出了大山,成长为企业家的。
就连阿里巴巴总裁马云也感慨地说:“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是路遥。是路遥的作品改变了我,让我意识到不放弃总有机会,否则我现在还在蹬三轮车呢。”
正是因为路遥作品的这种巨大影响力,20多年来,每逢路遥的忌日或诞辰,无论在陕北,还是其他一些地方,人们都要以各种方式纪念这位把文学视为生命的著名作家。
路遥,不只留下了将被一代又一代人传读下去的经典作品,更留下了一种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精神遗产。对于陕北文学而言,路遥虽然倒下了,但路遥的精神就像一面永远飘扬的旗帜,依然会鼓舞一代又一代陕北作家在文学道路上砥砺奋进,攻占一个又一个高地。
“高原”虽在,“高峰”难现
20多年的时间,早已让陕北的文学气候随着大环境而改变,但适合文学艺术生长的黄土地未变,黄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对人生和世界的美好梦想未变。
陕北独特的地理环境、多民族融合的文化基因,使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顽强的创造力,使他们天生具有一种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气质,进而使陕北的文学爱好者层出不穷、文学创作队伍虽受商品经济大潮冲击而不散。在路遥精神的鼓舞下,无论是“土著”的陕北作家,还是从陕北走出去的作家,都坚持笔耕,力求创作出对得起这块土地、对得起路遥的作品。
和关中、陕南相比较,生长信天游的陕北在诗歌创作上有着天然的优势,阵容整齐、实力强劲的诗歌创作队伍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在谷溪等老一代诗人之后,阎安、远村、尚飞鹏、刘亚丽、李岩、成路、霍竹山、宗霆锋、李光泽、惠建宁、韩万胜、闫秀娟、罗至、山石、肖锋、梦野、破破等众多诗人,以一首首优秀的诗歌构成了陕北文学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阎安更是以诗集《整理石头》获得鲁迅文学奖,创造了陕西的第一。
散文方面,在至今仍坚持笔耕的刘成章、师银笙等老作家之后,史小溪、梁向阳、龙云、塞北、狄马、杨葆铭、马建绪、苏世华、高宝军、单振国、刘志成、祁玉江、林荫、高安侠、李艾平、曹洁、北城、王馨、李亮、黄浩、朱小林等人,也都佳作迭出,各具特色。
遗憾的是,小说作为衡量一个地域整体文学创作实力的最重要类别,陕北却在柳青、路遥等大家之后持续乏力。虽然近年来陕北作家也创作了不少长篇小说,但还没有出现一部扛鼎之作;虽然陕北作家不时也有一些小说发表在《当代》、《十月》、《中国作家》等国家级文学刊物上,但都没有产生大的反响;虽然侯波、庞文梓、倪泓、高鸿、乔盛、李子白、姬晓东、兰一婓、单振国、毕华勇、王青春、常胜国、张金平、吕政轩、惠雁、秦客等许多颇具实力的作家都憋足一股劲潜心创作着,但他们中间,能不能出现大家,谁能成为大家,现在还很难说。
被认为目前陕北小说创作队伍中势头最好的侯波,近年来厚积薄发,有多篇小说先后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等转载,并入选多种年选本及年度小说排行榜,受到文坛广泛关注。而倪泓的黄河畔百姓生存状态系列小说也引起一定的反响,个别作品不仅入选《小说选刊》,还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
总体看来,陕北文学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所说的,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陕北文学要达到路遥作品所达到的高度,陕北作家要想走向全国、走向世界,成为新的高峰,需要群体的力量,更寄望于个体的突破。
正在埋头创作长篇小说的陕北作家庞文梓就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路遥离世后,陕北文学界的朋友说:一个路遥倒下了,会有多少个路遥站起来。但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陕北,依然没有一个作家成为全国著名作家。难道这不是我们从文者的悲哀吗?”
多年来默默搞路遥研究、曾出版《黄土地的儿子——路遥论》等评论专著的榆林学院文学院院长贺智利说:“我一直盼望陕北能再出现路遥一样的大作家,但至今没有看到明显的迹象。我们正在编撰一本有关榆林作家群的书,过去的作家可以独立成章,但现在的作家却找不出有影响的代表作,真不知该如何成书。”
“症状”明显,“症结”何在
为何近年来陕北的经济强势增长,文学创作却明显处于弱势?为何这块有厚重文化底蕴的土地迟迟收获不到厚重的文学成果?
刨根究底,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都有。
客观方面:首先,陕北近年来的矿产资源开发潮将原本相对浓厚的文学创作氛围冲淡了,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对文化资源的开发有所忽视,整个社会产生了一种急功近利的浮躁气,许多文化人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投笔淘金了,即使那些至今依然热衷文学的人也常常心有旁骛、难以沉静。同时,有好几位曾写出优秀小说、散文的作家弃文从政,也使陕北文学创作队伍有所削弱。
其次,由于陕北距省城西安远,导致陕北文学在中国文学边缘化的“新常态”下再度被陕西边缘化。近年来,陕北成为陕西经济增长的第二极,但文学地位却与经济地位极不相称,陕北作者获得的文学信息相对较少,参加省上有关机构组织的文学活动更少。虽然省作协党组书记蒋惠莉去年夏天到榆林开座谈会时表示,今后要多关注陕北的文学创作队伍,但地理上的距离是难以拉近的。
再次,陕北评论家队伍建设滞后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除了走出陕北、无暇更多关注陕北文学创作的李建军、李震等著名评论家外,虽然有坚守在本土的龙云、梁向阳、贺智利、魏建国等评论家持久地关注着陕北文学、扶植陕北作者,但总体看,与庞大的文学创作队伍比起来,陕北的文学评论力量薄弱,严重制约了陕北文学创作水平的整体提升。
主观方面:一是心浮气躁,格局太小。文学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人学,作文首先要做人,只有具备独立、高尚的人格才能造就吸引读者的文学品格,只有存大气才能成大器。可在陕北,一些写作者醉心于在小圈子里互相吹捧,满足于在当地报刊上发点小诗短文,痴迷于对“小我”的抒发和咏叹,心里根本没有路遥那种把握时代、立于高端、剖析社会、思考人生的大格局和大境界,对当今世界文学和中国文学的发展动态也不甚了解。还有一些青年作者功夫在“诗外”,习惯于拉关系走捷径,还没写出什么有分量的作品就到处请评论家点评、吹捧,一些所谓的评论家也习惯于拔苗助长,殊不知苗拔得越快,枯萎得越快。
这种现象,正如赵正永书记在省作代会上所讲:“现在,社会上很多行业的人显得浮躁,有的人脚步还没走稳就想迈开大步跑,恨不得一夜暴富、一举成名。有的作者刚做出一点成绩、有一定社会影响,马上就想着商业化运作,急不可耐地把名气兑现为经济效益。对此,社会是不认可的。”
其实,读者的眼睛大多也是雪亮的。榆林读者孟子清就曾写道:柳青、路遥之后,榆林文坛再无出类拔萃的人物,死气沉沉了好些年,为什么?是因为多数人苦于钻营“心灵鸡汤”,耗尽了他们的才华;个别文人小打小闹,充其量算是个“文学商人”,难出精品是自然。
二是身在宝山不识宝,容易跟风跑。好多外地的作家、诗人一到陕北深入生活,就文思泉涌,能够写出好作品,而陕北的一些作者,却不是想着怎样把根深深扎入脚下这块厚重的土地,而是这山望见那山高,总想跟风跑。就像当年陕北人坐守煤油气盐资源这个“金饭碗”讨吃一样,一些陕北作者至今依然坐守陕北题材这个“金饭碗”而去像别人乞食。他们总是不明白,为什么陕北民歌能够远走高飞?是因为歌手脚踏实地;为什么有人抓起一把黄土就有继续生长的冲动?是因为黄土很厚,根能扎得很深。
《延安文学》杂志社社长魏建国说:“路遥最大的特点就是历史意识、政治意识很强,能够感知社会发展方向,他不盲从,不跟风。但一般作家容易跟风跑,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他们与路遥等大作家的差距。”
虽说大树底下不长草,但陕北文学在路遥这棵“大树”离去20多年后,依然“草木”不旺,大致是由上述诸多原因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