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作家必须长大

　　对于儿童文学，多年来我一直是这样认识的：成人关于少年儿童的“儿童文学”，绝对不是永远不长个子、情感和思想的幼稚文学。

 

　　这一辈子，对于我这样一个诗歌写作者来说，被称为儿童文学作家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是，我一直不得不与当下的一些儿童文学保持着一段距离。说实话，我害怕被一种太儿童化的儿童文学所儿化甚至矮化。我始终提醒自己：身可枯萎而心不可虚伪，写诗的高凯是一个越长越大甚至越长越老的人，哪怕丧失文学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也绝不把自己刻意定格在稚气十足的“儿童文学作家”！

 

　　在我看来，当代中国儿童文学的现状是，不缺少儿童文学作家，但缺少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更缺少优秀的儿童文学阅读。试问，有几个教师或家长知道自己的学生或孩子偷偷阅读的是什么东西呢？其实，细心一点不难发现，许多小读者接触的有限的儿童文学，类似于学校周围那些“儿童食品”和“儿童游戏”。这些所谓的儿童文学，没有文化内涵，没有精神价值，堪比“垃圾食品”，或貌似童心未泯，伪装成孩子们的“圣诞老人”、“知心姐姐”，以成人的卖萌装小代替顽皮；或貌似长大成熟，却远离现实的童年生活，胡编乱造青春言情、玄幻魔界和怪力乱神，以低级庸俗甚至暴力“逗你玩”。尽管这些所谓的儿童文学有着一定的读者，但我不认为它们是纯粹意义上的儿童文学。这一现状折射的现实是，高品质的儿童文学在少年儿童仅有的心灵空间里处于弱势，困扰我们的是一个唯利是图围堵争夺小读者的自由市场。

 

　　究其原因，问题当然出在儿童文学的教育、创作和传播三个层面。但归根结底，儿童文学创作应是主要原因。对此，我们的一些儿童文学作家应该是心知肚明清楚得很。塑造美好的心灵，必须首先从美育开始，而健康是美育的第一要义。我们不少的儿童文学，或居高临下、枯燥乏味，孩子们不喜欢；或简单幼稚，孩子们觉得没意思。倘若又缺失了成人的阅读引导，孩子的阅读自然而然处于一种任性随意状态。对于孩子的阅读，我们当然希望是“引领”而不是“诱拐”。

 

　　从儿童文学的性质来说，成人不但是儿童文学的创造者，还应该是儿童文学的阅读者。成人的示范阅读和示范创造同等重要。所以，优秀的儿童文学从其创作和阅读上来说都应该首先是成人的文学。比如牛奶，未成年人在食用，成人也在食用，其原因当然是因为牛奶具有老少咸宜的品质。你说它只是“儿童食品”显然不对。所以，我一直欣赏儿童文学中那些“牛奶文学”的写作者、阅读者和传播者。在这里，我想顺便问一句：我们有多少包括教师、家长甚至儿童文学作家在内的成人在阅读真正意义上的儿童文学？如果不多甚至没有，为什么？无需置疑，答案当然和前面的答案是一样的。

 

　　本真的儿童文学乃“母乳文学”，绝对不容沾污或缺失。儿童文学不是独立于世外的小人国，儿童文学作家也不是小人国里的小矮人。当代中国儿童文学急需要与当代中国乃至世界的文学打通脉络，当代中国儿童文学作家需要尽快在小读者和大读者眼里长个子，丰富自己的情感和见识。因此，儿童文学作家必须长大，而不是停止不长甚至是逆生长；儿童文学作家只有长大，才有能力在自己的领域里有所作为。对于儿童文学作家，心智越长越小，不是一种正常的文学现象。儿童文学作家持有的童心，应该是一种健康、鲜活的诗化了的成人童心，而不是生硬模仿而来的复制童心。试想，70岁的人和50岁的人之间都有深深的代沟存在，70岁的人和50岁的人与正在出现的一代一代小读者又怎能进行心心相印的沟通？所以，在文学的年龄上，哥哥姐姐辈的作家需要长大，叔叔阿姨辈的作家需要长大，爷爷奶奶辈的作家也需要长大。一句话，儿童文学作家的能力不能被自己面对的大大小小的读者小觑，儿童文学不应该成为被别人一直瞧不起而恶意调侃的“小儿科”。（作者：高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