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走出去,需要更多“路灯”
来源:京华时报
时间:2015-12-14 09:36:21
与莫言《红高粱》、余华《活着》带到欧洲的那股潮流相比,当下德国年轻人对中国文学的兴趣正在减弱。
当中国的年轻人在谈论着马尔克斯、J.K罗琳的时候,很多外国文青眼中的中国文学却是一团“迷雾”。近日在德国大使馆举办的《人民文学》杂志德文版《LEUCHTSPUR》文学沙龙中,德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郝志强直言,与莫言《红高粱》、余华《活着》带到欧洲的那股潮流相比,当下德国年轻人对中国文学的兴趣正在减弱。
1 现状
德国读者对中国文学兴趣在减弱
近期出版的德文版《LEUCHTSPUR》是《人民文学》杂志继推出英文版、法文版之后,又一部面向外文读者的中国文学杂志。它的德文名字没有像英文版《PATHLIGHT》那样直译为“路灯”,“LEUCHTSPUR”的含义是“留下一道光”,创刊号以“思想”为主题收录了韩少功、王小妮、陈河、薛忆沩、李浩、张惠雯、林白等作家的作品。
在德国读者眼中,中国文学是什么样的?曾多次赴德交流的德语文学专家韩瑞祥说:“在德国,很多人一提到中国文学就是莫言的《红高粱》、余华的《活着》,我不否认这两部小说是伟大的文学作品,代表了中国文学界的一种声音,但它们却代表不了中国文学的整体。”不过,德国人觉得这就是中国文学最精华的作品,这让韩瑞祥感受到让德国人了解中国文学的紧迫性。
相比于韩瑞祥的感受,德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郝志强的言语更为直接,他提到欧洲国家的阅读现状,“德国人最喜欢读的是德国本土文学,对国际阅读不是很感兴趣。其实,在欧洲其他国家,包括在美国也都是这种状况,有少数中国作家被德国人知道,要么是获得了某些重要的奖项,或者是不太容易控制的因素出名的。”
让郝志强担忧的是“德国读者对中国文学的兴趣正呈现出一个减弱的趋势,文学是没有一个标准的,并不是说中国文学达到一个标准之后,就会让德国人比较爱阅读。同时,在德国很难通过国家的力量让读者对中国文学感兴趣,政府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中国读者对德国文学感兴趣。”在郝志强看来,德国二三十岁的年轻读者更感兴趣中国青年作家的作品,他也建议德文版《LEUCHTSPUR》今后收录更多青年作家的作品。
2 往事
中国文学摆在了社会研究书架上
从2011年英文版《PATHLIGHT》试水后,《人民文学》杂志开了20多个研讨会,来探讨如何让国外读者对中国文学感兴趣。12月4日在北京语言大学举办的“人民文学外文版跨文化传播的新视野”论坛上,汇集了梁晓声、戴锦华、徐则臣等作家、评论家,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如何表述中国”。
《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施战军提到几年前去国外交流时的一个细节,“我到国外大学的图书馆里,他们把我领到中国文学作品的架子旁边,那里面有很多作家的作品,但我一看,旁边的日本文学是摆在文学架上,而中国文学是摆在社会研究架子上。”施战军觉得,外国读者想通过中国文学作品了解中国社会现状,这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使得他们只看到中国文学的“认知价值”,却忽略了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
曾担任德国图书信息中心主任的王竞教授提道,外国高水准译者的匮乏是制约中国文学作品出版的一个因素,“在德国真正优秀的中国文学译者不超过十个,中国文学对大部分的西方读者和出版商来说是陌生的,一部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德语版要花费三年的时间,出版商还要承担市场风险,所以在选择时非常谨慎。”
北大教授戴锦华回忆,她第一次听到“中国文学走出去”这个话题是在1990年,“当时很多学者、作家激情澎湃地说,80年代我们可能犯了一个历史的错误,忙于把外国的东西介绍到中国,而没有把中国的东西介绍到世界去。当时我唱了一个反调,这不是历史选择的问题,这取决于中国读者、学者强大的欲望。而在那时,不可能在世界上找到对于中国文学和文化对等的欲望。”到如今,随着中国经济、政治的崛起,世界对中国认知的欲望开始增加,戴锦华觉得,在告诉外国人中国是什么的时候,我们自己也应该思考“中国是什么”。
3 经验
通过高级知识分子传播是条好路
《PATHLIGHT》英文版是《人民文学》外文版中最早的一个版本,这本杂志的编辑艾瑞克·阿布汉森是一个身高一米九多的美国大个子,今年8月他获得了“第九届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在四年内的十五本杂志中,中国老、中、青三代大多数知名作家的作品都刊登过,包括王晋康、刘慈欣等科幻作家的小说。
艾瑞克刚开始做《PATHLIGHT》时,把它当成世界文学放在书架上,想让所有的读者看到,“后来发现,这其实很难,因为我是美国人,我更多考虑的是美国的市场。经过几年不同的尝试,我发现最有效的一个策略,不是针对普通的读者,而是针对海外文人、作家、编辑、大学教授,把他们作为目标读者。”当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对中国文学感兴趣后,会自然而然在自己的社会环境当中起到传播的作用。艾瑞克透露,这种方式非常好,他也在尝试把中国作家的访谈内容发给美国的作家或编辑。
目前,《人民文学》外文版已经推出英文版十五期,意大利文版两期、法文版一期、俄文版一期、日文版一期,接下来还要推出西班牙文版、阿拉伯文版、韩文版、匈牙利文版等其他语种,预计会出版12个语种。这些杂志会像它的名字一样,成为世界看中国文学的“路灯”吗?
《人民文学》杂志的编辑部主任徐则臣对京华时报记者说:“指望一本文学杂志一出来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就能改变世界对中国文学的认知,这是不现实的。我觉得,它对中国文学走出去是一个助力,也是有益的尝试,前段时间我们去美国、加拿大,包括之前去伦敦书展,就有很多人对它很感兴趣。”
记者
观察寻找高水准外国译者
除了锦上添花还要雪中送炭
“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是一个老话题,随着世界对中国好奇心的增加,文学成为他们了解今天中国的一个窗口。不过,正如王竞教授所言,国外高水准的中文译者太匮乏了。这让记者想到今年8月采访第九届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的场景,这些获奖者中,很多走上中文翻译这条路是“机缘巧合”。
当时艾瑞克是九位获奖者之一,他2004年尝试翻译中国文学作品时感到孤独,后来几个同道人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圈子“纸托邦”,新的困惑是“中国的文学在发展变化,外国读者不太了解中国的文学,我们想把两边连接起来,而两边却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另一位获奖者,莫言《蛙》匈牙利文译者克拉拉对记者说,她最初是因为大学论文选了中国文学才走上翻译这条路,感觉中国作家的思维方式和语言风格太难翻译了。
记者采访莫言、余华、阎连科等作家时,他们经常谈到对译者的感谢。阎连科的几部小说此前在法国授权两三年后也不见出版,正是遇到译者难题。给已知名的外国译者授予荣誉,固然重要。但如何发现更多的高水准译者,鼓励他们对中国文学产生兴趣,并在他们想要探知、传递中国文学时给予帮助,显得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