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剑走偏锋的快乐

 

    如果愿意，你能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寻到海萍、安娜、顾晔佳、毛豆豆、美小护……的些许影子。但海清说她不是她们，任何一个都不是。只是在人生的不同阶段，这些曾经或短暂或长久在她身上驻扎过的角色，会和她产生“很奇怪的”互相影响。比如美小护的仗义和“像阳光和草一样的生命力”，比如海萍的“吭哧吭哧、一步一步不抬头地坚信自己的脚能踩出一条路”……

 

    她在银幕上塑造的形象，大多是直剌剌，一根筋，有点二，又怀抱一股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生命力的女人。但现实中的海清，接受采访的那个下午略显虚弱，说话声音很低。“我其实对自己不太好。” 她说，“我对自己的身体不好，我对自己的心也不好。”

 

    摩羯座的她，“太喜欢工作”。“我想演戏是我唯一还保留的跟世界接触的方式”。虽然多年来给自己安排的拍戏节奏并不快，但海清说自己是个执拗的人，《媳妇的美好时代》获得巨大反响后，她红成了“国民媳妇”，婆媳题材剧也随之大批向市场涌来，她却在接下来的选择中“剑走偏锋，逆向行走”——刻意避开所有此类题材，转而去演行业剧、年代剧。每部戏疯子般巨大的心力体力投入，带来无以言及的快乐，同时也“伤透身体”。

 

    她自嘲“是一个不太会止损的人”。但如果一直聊下去，又会发现这种“不会止损”仅限于片场，而在生活打理上，虽然她自称“看见数字就头疼，对于钱在掌握度上没概念”，对自己的理财师从来问都不问，但当她发现身边的阿姨、助理这些从来不买股票的人都开始买股票时，却自有一种天赐敏锐般问理财师：我们没有买吧？对方回答：基本都出来了。紧接着没几月，股市一泻而下，惨不忍睹。

 

    “这种敏锐又来自何处？”

 

    “我坚信，对规律了解的人才会挣钱。对这个规律不了解的人，靠运气我不太相信。”那一刻，这番逻辑让人相信，它背后站着的，其实是一个理性的、用自己的方式看清世界真相的女人。

 

    而且，就在最近的某个早晨，这女人还突然意识到了“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她开始看中医，还产生了学习中医的兴趣。采访末尾，她哈哈大笑着，对摄影机也对自己大声强调：“我要对自己好一点儿！”

 

    话音刚落，采访间内傍晚暮色四合的空气仿佛突然柔软了下来，因为这个女人对世界的诚实，和她终于发现的对自己应有的善意……

 

    去扮演、表达别人的人生，会让你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恍惚感吗？

 

    海清：完全会有。或者这么说，它不是恍惚，是好奇：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体会的时候这么自然，在表达的时候就是很造作？你没有办法达到体会时那种下意识的感觉，而是有修饰，有一些行为模式。有一些表演的方式你无法全部放弃，有很多的杂念。为什么有时我们演不过那些不会演戏的孩子？演不过一只狗？因为它根本没杂念，它才不管你机器在哪，不管你把它塑造成什么样，那种纯粹的东西在镜头里面是很珍贵的。比如我刚刚拍完《女不强大天不容》。最后促成我接这个戏的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演那个角色……

 

    “红或不红，我不会去想这些东西”

 

    海清：我拍戏不是为了火，是因为我喜欢演戏。在10年之前，会有很多好的作品。因为戏好，所以你们才知道我，我不是因为个人问题而火的。而这两年剧本量很大，但可选择的空间很小。我是挺执拗的一个人，在《媳妇的美好时代》之后，不太想再重复这样的家长里短的戏，所以挑选都避开，而恰恰这几年（又）是家长里短戏的高峰。从《媳妇的美好时代》之后，我选择的恰恰是行业戏，《心术》、《后厨》……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剑走偏锋，是逆向行走。但是我觉得最重要不是说我永远要在电视机前出现或火，我觉得人生本来就很苦，随着自己性子走就行。否则一路苦下去，最后自己会恨自己。

 

    “我（也是）第一次当妈，他经常说‘嘿，哥们儿’”

 

    海清：他是一个奇妙的小人儿。（笑）我跟蛋妞能一起成长，互相还比较和谐。我们都充满了好奇心。我们俩晚上一起去看天文书，能从八点半看到十点一刻，他对外太空的好奇跟我小时候完全一样。我们把书合上之后，他跟我说妈妈为什么鹰不动翅膀就可以飞？他说气流有妈妈吗？老气流在哪儿？怎么产生的？……所以为什么我喜欢做演员，是因为演员只有好奇才会有了解的欲望，有了解的欲望一步一步才有感受，感受完了才会有表达的欲望。

 

    你觉得成名晚对一个女演员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海清：成名晚没有什么好不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巧合。有的人戏很好也没有成名，人家也活的非常洒脱，非常好。演艺事业就是过眼云烟。那次我们聊天，有人说你要永远站在风口浪尖上。可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人，每个时代的情结不一样。在历史的长河里面，就是这个阶段，大家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或者对这个作品感兴趣；在下一个时代，又不一样了。那就留在时代里，而不要留在眼前。

 

    很好奇，男孩子为什么要叫蛋妞呢？这是你们俩的昵称？

 

    海清：（因为）他的英文名字叫Daniel。但是我爸我妈那时候刚开始喊喊不好，就叫“蛋妞”啊“蛋妞”啊。我每次打字不想换成英文，就直接“蛋妞”很简单。他不太在乎这些。有时候喊他蛋蛋，妞妞，他都无所谓。

 

    你自认为成为一个母亲之后，给蛋妞的最好的礼物是什么？

 

    海清：爱。我们这一代人的父母，他们非常非常爱孩子，但他们不大会表达，不太会夸奖孩子，是因为那个年代的教育和各方面造成的。而我们这一代，因为有了一些那样的情感的经验和渴求，所以会表达。我会不厌其烦的跟Daniel说，我非常非常的爱你，你对我非常重要。所以他会在有爱的非常安全的情况下长大。他对人没有什么戒备心，觉得世界上都是好人，没有任何防范心理。所以我很羡慕他。（他是你理想中的自己？）在他眼里有的时候我不是妈妈，他经常说“嘿，哥们”。也只有我，他可以这么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