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融合 品高艺精 ——访著名艺术家刘光
刘光以出众的才华和惊人的毅力,在多个艺术类别中切换自如,如一只自由的鸟儿,在艺术王国里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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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平时基本不喝酒,但一靠近宣纸,仿佛如唐朝书法家张旭一般酒醉微酣,提笔落墨,一挥而就。真正了解刘光的人都知道,在日常生活中他是个谦逊幽默、坦诚直率、善良智慧、甚至有些低调的人。
刘光身上的这些特质,使他能把生活中的很多细节幻化为趣味、机智和禅意。这在他的艺术作品中也多有体现。
看他写字绝对是一种享受。他可以写任何中国字,而且越是面对陌生的字越有激情。旁观者似乎能听到他的笔下有风声呼呼作响,力透纸背。写到兴奋处,他会跳起来,仿佛已经和那些大字融为一体,在宣纸上舞蹈。
刘光成为优秀的书法家有着得天独厚的一面,他自小受到了传统文化和家庭环境的熏染。其出生地聊城文化底蕴厚重,父亲写得一手好字。从四岁开始,父亲就教他练字,得以“童子功”加身。在他人的赞誉和肯定中,他逐渐获得了成就感和自豪感,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和兴趣。高中时给乡亲们写春联,在村里写大标语,当民办教师时写黑板报,在持续的书写实践中,艺术的种子悄然萌生。
了解书法这门艺术的人都知道,有名帖和名师的指引,艺术之路方能走得正,根基打得稳。除了天赋和环境外,刘光取得斐然的成绩离不开长期艰苦的临帖。在调到济南后,刘光拜山东省书法家协会的娄以忠先生为师。娄以忠虽然是一个书法名家,但是没有要求刘光机械地学习自己的书风。他结合刘光的性格特征、认识水平,告诉他如何使用工具、感悟线条和转变观念,这都使刘光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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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古延绵至今的汉字,在他笔下呈现出独特景象:既气势磅礴,气吞山河,又跌宕起伏,变化莫测。一个朋友评价说:“刘光的作品有股豪气、猛气、大气,透着阳刚之美,带着正大的气象,非此人不得写此书。”
记者把刘光的一幅书法作品发给朋友欣赏,他大加赞赏,说里面气场很大,有包罗万象之感,既可以看出传统的经典笔法,触摸到鲜活的文化精神,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有心、有灵犀才能领会的意外和奇趣。
“倒书”,就是刘光逆向思维的具体体现之一。他的“倒书”有几个特点,一是凡是中国字都能写,二是所有字体都很熟练,三是可以左右开弓,挥洒自如。
不少人都见过刘光的“倒书”,只见他铺开宣纸,自上而下,从右到左,笔触如一条决堤的大河,恣肆奔涌,左冲右突,一气呵成。在倒书的过程中,刘光一直采用和传统中锋用笔不同的逆锋行笔,视觉效果变了,结体变了,质感变了,速度、力度、角度也在发生变化,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构图和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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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认为,中国书法和绘画都是线条艺术,所有形式都是为了让线条有强大的生命和丰富的情感。绘画可以不分上下左右,完全根据画家的心境和画面需要而定,书法为什么不能?只要书法家有对线条的充分把控力,能够和线条的灵魂对话,“倒书”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这方面,晚清画家、书法家何绍基的做法让刘光眼前一亮:何绍基感觉字写滑了,熟了,于是发明了“回腕法”,执笔时腕肘并起且高悬,把全身之力运到笔锋上,每当写字时都要通身用力,字未及半,汗流浃背。这种难度很大的新写法,让刘光的笔端有了“熟中有生”的感觉,给自己书写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字需熟后生,画需生外熟”,刘光借用这样一句话来解释自己“倒书”的缘由。他说,“倒书”就是为了破除自己书法创作中的僵硬模式和惯性思维,为艺术创新探索的一条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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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虑书法“正”与“反”的同时,刘光还特别注意绘画中的“加”与“减”。“加”,就是借鉴古今中外一切优秀的艺术成果,而“减”就是要回避简单的重复与模仿,形成自己的风格与思想。
“我50岁之前一直在做加法,50岁之后既要加也要减。到了最后的阶段,很可能回避比借鉴还重要。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经典画家,难以逾越,但现在我们有很多优越条件,可以利用这些条件,做一些古人想不到、想到还做不到的事情。”
刘光说,“倒”与“减”,是为了尝试站在另外一种角度审视自己,审视艺术,审视人生,这对自己艺术修为和自我人格的完善,肯定有积极的作用。
刘光把艺术家应该有综合修养、文化底蕴、生活基础、丰富想象、艺术天赋和充沛感情等称之为“因”,把艺术作品看作“果”。“因”越深厚,越丰富,“果”就越硕大,越庞多。
“我是一个过程主义者,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实践。通过实践,使自己的人生观和艺术观趋于一致;再使自我生命和宇宙规律趋于一致,技就会上升到道,上升到境界,上升到格调,上升到终极关怀……”刘光常常遐想,自己是一个小宇宙,而自然是一个大宇宙,艺术的光彩,从自己内心向外辐射,如涟漪慢慢扩散,和大宇宙融为一体。渺小的自我和个体,顿时可以俯瞰世界,胸襟里容得下万千气象。
紫砂刻绘大缸
所以他把自己的艺术风格定位为“大”,尺寸要大,容量要大,气势要大,当然也可以以小见大,这是一种宇宙观支持下的艺术观。
刘光的书法已具有博大浑厚的气度,他还以“宇宙洪荒”为主题,进行大水墨画的创作。按照中国画的传统,人与自然很亲近,水墨也“可游可观可赏可居”,但是现代人由于贪欲对大自然的伤害和破坏越来越严重。刘光想通过水墨,为人类描述一种境界:从现代文明的这一头,往生命浑沌初现之时走。那时,人类非常微小,没有力量来改造自然,二者和谐相处,天地之间一片安详……
纵观刘光的画作,能够看到其超越了地平线,超越了山峰,飘浮在宇宙的某个高点,没有了一般画家的精准定位,也打破了传统绘画的视角,在平远、深远和高远之外,多了旷远、弥远。他要用画作表现世界本来的面目,生命是那样的弱小、无助,让人顿生畏惧感和神秘感。那种没有归宿感之后引起的心理恐慌,或许在提醒人类,停止对大自然的破坏和侵犯!
在混沌迷惘的水墨深处,毕竟还有一丝光亮隐隐闪现,这就是一个艺术家的艺术“大道”,以及在大道上不断探索留下的深深足印。
紫砂壶刻绘——假寐
跨界融合:开创“学院派”紫砂
触类旁通带来的豁然开朗,使刘光在进入山东艺术学院工作之后,开始尝试着走出宣纸的束缚,在陶瓷和紫砂等材质上,表达自己的审美观念,探求自己的艺术理想。这样起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一是为自己的创作提供了全新的载体,反哺了宣纸上的书法与绘画;二是聚合“学院派”力量,进入传统工艺领域,提升了其艺术水准;三是为新美术思潮的诞生开辟了新路,引领了新风。
“学院派”,这个位于山东济南文化东路上的艺术工作室里,摆放着近千件紫砂壶刻绘艺术品,它们从多个角度诠释着山东艺术学院教授刘光和同道们的探索:
一方面,中国的传统书画艺术,在新的介质和环境中,产生了新的审美意趣和风格,强化了生命力和表现力;另一方面,紫砂刻绘从匠人为主的“工匠时代”,进入精英艺术家参与的“学院时代”,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变革,“学院派”注重学术性、原创性、研究性和艺术性,在当代中国紫砂刻绘界树立起一面新旗帜。
紫砂壶刻绘——人物
在刘光的艺术世界里,总有那么“一点”在前方闪着光亮,不断移动,指引着他不断前进,这“一点”使刘光一直站在艺术的前沿和高点。
“跨界”和“融合”是刘光艺术生涯的两个关键词,也是他能够在中国紫砂刻绘界独树一帜的重要原因。他从4岁开始练习书法,本来走的是文人套路,却不按常规兼习武术,亦文亦武;打下厚重的传统书画基础之后,他自我否定,跳出俗套,研究书法的“倒书”,把无人触及的“宇宙洪荒”作为绘画创作主题……这使他的艺术格局不断壮大,艺术境界愈加恢弘。但无限的生命张力,使他仍不满足,一直在寻找新的艺术表现形式和题材。
紫砂器皿紫砂是一种介于陶器与瓷器之间的陶瓷制品,它和中国茶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唐代陆羽《茶经》云:“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东汉华佗《食经》云:“苦茶久饮,益意思”,记录了茶的医学价值。饮茶自然讲究器皿,所以就产生了冲泡茶的佳器——紫砂壶。茶文化和紫砂壶艺术的发展,使紫砂壶成为中国文化人品位的一个代表符号。
遇到紫砂,也许是天定的缘分。上世纪八十年代,刘光还在部队工作,在江苏宜兴,他第一次接触到紫砂壶,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打动了。从古至今,茶是中国文化的载体之一,而汇集了艺术、实用和收藏等诸多功能于一体的紫砂壶,更成为一种文人符号。现在,使用和收藏紫砂壶已经成为一大社会时尚。作为艺术家的刘光,习惯性地去紫砂壶上寻找艺术图案,他失望了。找遍宜兴的市场,这里的紫砂壶上竟然没有像样的书法或者绘画样式。他有一种想和紫砂融为一体的冲动,这敦厚、圆润、雅致、含蓄的紫砂,很符合自己的性格和艺术品格。他请当地匠人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紫砂壶上,似乎有了感情的寄托。
紫砂壶刻绘——赏梅
一个偶然的机会,刘光认识了当时刚刚出道的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葛军,并在其帮助下尝试着进行紫砂刻绘创作。与一种新材料的磨合很痛苦,刘光却乐此不疲,慢慢地,他熟悉了紫砂的材质、功能、手感和脾性,准备在紫砂上进行纯粹的艺术创作。
这在当时是一个大胆设想。历史上,宜兴等地也有紫砂刻绘,那是一种工艺。当地工匠用一种很细的小刀,把艺术品缓慢而机械地复制到紫砂壶上,即使很大的字体,也要画出线来,剔除中间部分,工细、刻板,虽然也有书卷气,但是刘光觉得这些手段“很不过瘾”。明清时期,文人开始深度参与紫砂制作,书画家董其昌、郑板桥、吴昌硕、任伯年等都在紫砂壶上题诗刻字,名声最大的陈曼生,发明了“曼生十八式”,实现了书画和紫砂的完美结合。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艺术家主要依靠工匠把自己的艺术品移植到紫砂壶上,有些信息会变形、减弱和失真。自己能不能直接把紫砂壶作为艺术创作载体,打破“千壶一面”的格局?那将是紫砂刻绘史上的一个突破。刘光决心在“工具”上进行变革,他说,从旧石器时代进入新石器时代,再到陶器、青铜、农耕、工业时代,直到今天的信息时代,社会的每一次重大进步都是由工具更替升级带来的。要在紫砂壶上进行艺术创作,必须对刀具进行改革。刘光以前有篆刻的功底,他几经琢磨,把匠人用的小刀换成大刀,以刀代笔,追求“一刀成形”,大刀阔斧,酣畅淋漓,出现了刀笔味道并重、书卷气和金石味兼顾的突出效果,刘光把它命名为“书写性刀法”。
紫砂壶刻绘——悠游
刘光的紫砂刻绘越来越纯熟,效率大大提高,既然自己可以进行紫砂刻绘创作,为什么不让更多造诣深厚的艺术家集中起来,形成一股潮流,引领紫砂从传统走向现代,并催生新美术思想的诞生?经过两年筹备,2012年1月,“学院派紫砂刻绘研究会”在山东艺术学院应运而生,中国紫砂刻绘领域第一次有了“学院派”。他们举办了自己的大型展览,展出原创作品300余件,一时间,“学院派”声名远播,成为北方紫砂刻绘艺术的引领力量。刘光成为研究会会长,他和同道被称为“八刀客”。他们在一起探讨紫砂刻绘,吸收各种艺术形式,在刀具、刀法、表现形式、艺术理念上都有所创新,更好地表达出紫砂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艺术意味。
刘光表示,学院派紫砂刻绘的意义在于将喜爱紫砂刻绘的艺术家集中起来,大家一起研究探讨,吸收各种艺术形式,在刀具使用和刀法上都有所创新,不同的壶形、材质选择不同的刀具、刀法,更好地表达出紫砂壶的神采意韵。随着实践和研究的深入,将出版学院派紫砂刻绘的书籍。
书画家在紫砂壶上写字画画,随性自在,把创意和灵感直接带到壶上来,使巧思妙构的书画和质朴自然的紫砂壶融为一体,更能体现中国传统艺术的独特魅力。在立体的壶上作画,笔墨情趣与宣纸上的平面水墨大有不同。所以,在构图和装饰效果上,要有一些新的构思,这对画家来讲也是一个难点。
紫砂壶材质坚硬,空间有限,形状立体多变,面对这一新的介质,刘光像发现了一片艺术的“新大陆”,充满了创作的激情和渴望。每次下刀前,他都会久久地审视着那一把把紫砂壶,像面对着一个个性情各异的人物,自己在和他们进行一场灵魂的对话。透过他们的眼神,仿佛能看到泥与火燃烧出的陶瓷,看到历史文脉的传承,看到历代紫砂大师们留下的痕迹。他不知道自己的刀会刻出什么,一些大的框架和感觉时而清晰,时而朦胧,终于如呼啸的巨浪,从胸中奔涌而出,一泻千里,线条开始跳舞,颜色已经摇曳,新的灵感不断涌来,他像一个弄潮儿,驾驭着线条的节奏、韵律和变化,尽情驰骋,当图案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紫砂壶上时,悬念也就结束了。
紫砂刻绘——弈趣
艺术家、紫砂壶、刻刀,在那一刻彻底地融为一体,要遵循传统书法和绘画的法度,又要突破它们的束缚,随方就圆,将错就错,一同开始艺术的“探险之旅”和“超越之旅”。
这一过程中,刘光称之为“裸刻”,其难度相当于“戴着镣铐舞蹈”,创作过程充满未知和不可预测因素,在局促的空间,不用或者少用颜色,更抽象、凝练和简洁地用点、线、面,表现传统书法和绘画的艺术特质和内涵精神,且神韵盎然,真正体现“学院派”紫砂刻绘的水平。
刘光紫砂刻绘的内容和题材很广泛,既可以是纯粹的书法创作,也可以是传统水墨的再现,且人物、花鸟、山水俱佳。那些本真古拙、禅意妙思、天然妙曼的人物,那些铮然有声、挺起脊梁的汉字,被刘光刻在紫砂上,绘在瓷器上,既保持了原来的韵味,又更加立体、丰富、余味缭绕。在循环往复的融会贯通之中,刘光从量变到质变,进入艺术上的“自由王国”。紫砂刻绘这一全新的载体,反哺了刘光在宣纸上的书法与绘画创作,看他在宣纸上写字或者画画,感觉气势磅礴、力透纸背、老辣沧桑、奇趣无穷,金石味道飘溢……这就是“反弹琵琶”的效果。
这种气场就是艺术家不断创新的艺术实践、艺术理念和艺术精神。这是工具之外的“灵魂”。
刘光说,最近自己还有两大想法,一是总结“学院派”紫砂刻绘的实践和理论,出版一本具有可操作性的工具书,让更多人知道“学院派”紫砂;二是推动美的艺术以更多样化的形式,比如紫砂、衣着、家具、城市空间,附载着优秀的传统文化,进入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这是他艺术创作的新的动力源泉。
刘光,1958年生,山东省东阿县人。从戎21载。
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国画专业,绘画、书法分别师承刘大为、刘天呈、娄以忠等先生。山东艺术学院教授,书法、陶瓷刻绘与修复方向硕士研究生导师,山东艺术学院书法艺术研究所所长。
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教育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山东国际文化交流中心书画院副院长,走向世界书画院副院长,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现代刻绘艺委会主任,学院派紫砂刻绘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