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淳:金桥港湾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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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3-15 09:54:33
(金桥港湾小区)金桥港湾回眸黄淳 江津城沿长江有条二十公里滨江大道。这条大道风景如画,一早一晚,东城区的人喜欢到大道东段漫步,西城...
(金桥港湾小区)
金桥港湾回眸
黄淳
江津城沿长江有条二十公里滨江大道。这条大道风景如画,一早一晚,东城区的人喜欢到大道东段漫步,西城区的人则喜欢沿着大道往金桥港湾游走。金桥港湾在滨江大道最西端,道路不堵车,森林最茂密,这里的滨江体育公园还有篮球场、足球场、网球场、门球场、乒乓球场、儿童乐园,以及各式各样的市民健身器材,生活环境优美宜居,真是城区的一片福地。二十多年前,尚无金桥港湾,原址为四川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优良柑橘繁育基地。江津城市扩容,在这里建起了一个有三幢28层高楼600多套住房的居民小区。小区地处长江南岸艾坪山麓,近邻军港码头,远眺长江大桥,因方位坐南向北,古为黄金之地,而得名金桥港湾。江津是历史文化名城,很多历史故事都与金桥港湾有关。其中,最有名的是江津锦橙传天下,其二是中共创始人之一陈独秀曾在此短住且墓葬于此,其三是招商引资建成第一座中外合资长江大桥,其四是填滩筑坝建成长江第一路等等。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回眸过往,这里有我童年的欢愉,也有一些难忘的琐事。
(江津广柑)
江津是广柑之乡,有从东汉至今种植广柑的漫长历史。江津广柑品种繁多,最出彩的是鹅蛋柑。1938年,中国柑橘学奠基人、金陵大学农学院教授章文才主导,在江津开展我国首次柑橘良种选育,先后选得了品质好、产量高的先锋橙和鹅蛋柑。为了推广良种,1940年,章教授通过中国农民银行贷款,在真武场建立了江津园艺推广示范场,并首任场长。1945年,先锋橙和鹅蛋柑被命名为“中农一号”。1973年,四川省农科院果树所在《四川果树良种图谱》审稿中,将其正式定名为“锦橙”,喻意中国甜橙产业必有“锦绣前程”。为了大规模推广锦橙,除真武示范场外,又在江津城大西门外艾坪山下建立了示范场。新中国成立后,两个示范场都隶属当时的四川省农业厅江津园艺实验站。江津锦橙不负众望,经多年推广,现已遍布我国南方产区,成为了柑橘主要栽培品种,并一度成为广交会中国出口柑橘样品,还被很多国家引种,中国的柑橘产业也因此走向了辉煌。2005年,我国水果产量1.13亿吨,位居世界第一。其中,柑橘约占18%,仅次于苹果,位居我国第二大水果,江津鹅蛋柑功不可没。
(江津园艺实验站老办公楼)
我父亲是江津园艺实验站职工。我家最早住在园艺站场警室下的一个小院。场警室,即门卫传达室,为一左一右两幢四方尖顶青瓦房,所在位置就在现在的荣华大酒店对面。小院后是一片柠檬树林,林边有一口青石水井,井水清沏透明,还有一丝淡淡的清甜。老人们说,水甜与周边橘林有关。到井沿取水,需用一根长长井绳连接水桶,放下水桶,侧摇绳子,待水桶倾斜注满水之后,提起井绳一段一段地往上提,约有半分钟沉甸甸的水桶才能提出井口。那年月,园艺站和附近西关村都没供自来水,长江虽在近旁,但浑浊洪水期约有半年,这口水井,就成了周边几百号居民唯一的取水源。无论天晴下雨,每天从早到晚,井边都有等候取水人,有的用木桶挑水回去,有的在井边石盆淘菜洗衣。取水的人虽多,但水源从未间断,用水高峰时,水位下降了,把井绳放长仍可取到水。如今,这口老水井附近,建成了江津自来水厂,从长江取水,净化处理后可供二、三十万人饮用。刚上小学时,我家从水井小院搬迁到了柯家院,这里离水井稍远了一些,但相距也没有超过三百米,仍是此水井的老用户。柯家院原主人姓柯。新中国建立初期搞土改,周边农地都转为园艺场用地,农民也转为了园艺场工人,不知啥原因唯有柯家没有转。直到我们搬迁到院子时,被包围在园艺场广柑林中的几亩土地,仍由柯家自己耕种。柯家院由两幢平行土墙瓦房和一块石灰院坝组成。左侧,三间正屋,一间厨房,呈一字型连为一体,属园艺场职工宿舍。我家人多用了一间正屋和厨房,邻居查孃孃家人少住一间正屋,中间堂屋两家共用。右侧,间隔一道小巷,两间正屋一间偏房,属柯家私房。土墙房屋冬暖夏凉,无需电扇空调,不过那年月普通人家也没谁用得起。热天太热,晚上搬张竹凉板放在院坝歇凉;冬天太冷,屋里放个杠炭火盆升升温,也就这样过来了。我家搬进小院时,柯家只有母子二人,70来岁的柯婆婆与40多岁的哑巴儿子。柯家属城郊菜农,每月吃定额供应粮,自耕土地种蔬菜,全靠卖菜收入维持日常家用。我家和查孃孃家,与柯家关系相处很好,每逢时鲜菜蔬上市,我们都能最早尝鲜。
(艾坪山果园的老广柑树)
过了几年,我家搬到了离柯家院不到百米远的彭家院。彭家院为彭姓豪商所建,大院有门厅、院墙和花园,进院直道两侧分两个别院,虽是土墙瓦房粉壁,但高大、气派。彭家院花园里,种植了芭蕉、蔷薇、石榴和夹竹桃,但最打眼的是过道旁那株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樟树。老樟树需两人合围,树梢约有三、四层楼高,在院外远远就可以看见它,尤如耸立蓝天的一把巨伞。大家都说,这是彭家院的风景树,虽然树大招风,但也出众,气宇轩昂有精神。
(在原果研所地界上建起来的滨江西段民居)
那些年代,果研所房产都是公家的。住房实行配给制,不论职位不分等级,档次也没啥区别,领导、工人、科技人员都一样。所长弓天祥是二野南下干部,也没啥特殊,他家住房前后都是职工住房。所里管后勤服务的科室,负责掌握职工家庭人口情况,按人口多少安排相应面积的住房。单位住房里都配有木床、桌子、椅子、衣柜等家具,每月从工资中扣付房租和家具租金。我听母亲说过,一间大架子床每月租金5分钱,一张四方饭桌每月租金2分钱。我家隔几年搬一次家,如是现在不知有多劳累,当时却很简单,要去的新家都有现成家具,只需打起铺盖提起衣箱搬过去就行了。果研所是科研单位,住房虽实行配给制,但职工工资则是完全按照尊重科技人员的政策来实行,工人工资低,行政干部工资稍多一点,科技人员的工资最高。我父亲参加工作早,技术等级高,月薪94元,比当时的县长还多几块钱。科技人员工资高,付出也大。我父亲时常不在家,除了要完成自己的科研课题,还要到全省各实验基地现场技术指导,到当地农村讲课培训技术骨干,就连过年过节有时也回不了家。到基层开展技术指导和讲课培训,不收指导费,也没有讲课费,工作完了,自己到食堂排队掏钱买饭票吃饭。
(在原果研所地界上建起来的滨江西段建筑)
彭家院住了好几家人,但时有迁进迁出,与我家同住较久的有刘婆婆一家。刘婆婆与女儿住在内院,她家没小孩。女儿上班去了,刘婆婆一人在家很冷清,特喜欢院里的小孩到她家玩。每次去,刘婆婆都要从食品柜拿出糖果瓶,一人给两个水果糖。我们接过手,迫不及待地剥开五光十色的玻璃包装纸,一边咀嚼着香香甜甜的糖果,一边静静聆听刘婆婆讲故事,讲她过去的经历。
(江津石墙院陈独秀塑像)
刘婆婆不是江津人,抗日战争时期从外地迁入江津,曾在东门外女中任教。刘婆婆说,“那年月,常有日机来轰炸重庆,江津曾有多次空战,援华苏联战机还在城外击落过日本战机。东门公园有个江畔观景亭,亭盖就是用被打下的飞机铝外壳做成的,人们称之为中苏友谊亭,用以纪念苏军无私援华善举。艾坪山麓有一个山洞,附近的人一听到防空警报汽笛拉响,都往山上跑,躲藏山洞里,听到解除警报才出来。后来,人们称这个山洞为飞机洞。对岸马骁山原有一座文塔,听说,日本飞机把它作为了轰炸重庆的方向标,国民政府派人把它撤毁了。”
(艾坪山观音岩,艾坪小学前的古黄桷树。网络图片,谢谢作者)
刘婆婆问我们,知不知道陈独秀。我们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刘婆婆说,“陈独秀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也是一个大学者、大书法家,在中国很有名气。我见过陈独秀,高个,清瘦,说话声音不大。现在的新宿舍山坡上有个康庄,是江津富商邓蟾秋、邓燮康叔侄修建的别墅。陈独秀与邓家关系好,在搬迁到鹤山坪石墙院之前,曾在康庄短住了一段时间。彭家院到康庄很近,我曾到康庄去拜访陈独秀,打算请他给女中学生作抗战演讲,很不凑巧,陈先生得了感冒,说改日再约。后来,陈先生搬迁到了石墙院,离城太远不方便,也就没再去麻烦他了。”刘婆婆珍藏着十几本成套邮集,还有很多散票,这些邮票有的是花钱买的,也有的是在外留学的学生寄信给她,她从信封上细心取下收藏起来的。她给我讲,这张邮票上的头像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这张头像是美国首位总统乔治.华盛顿,这张是波兰天文学家尼古拉.哥白尼。讲多了,我也记不住,而且邮票多数是外文,只觉得花花绿绿的很好看。刘婆婆见我喜欢邮票,就从相同邮票中挑选了十几张送我,其中有1953年的伊丽莎白二世邮票。我拿回家夹在了一本小人书里。1970年,下乡当知青,返城后,这几张邮票没了踪影。我没有追问母亲,估计是她看见外国邮票,认为是封资修的东西,担心被别人看见了对家里不利,于是把它处理掉了。最近,我上网查过,英国53年版伊丽莎白二世邮票,8张套小全张,拍卖价人民币3万元。几套珍贵邮票没了确实可惜,失去的不仅仅是当今的经济价值,还有它承载的那段童年记忆。
(江津长江江畔果园)
彭家院出门就是果园,排列整齐的广柑树宛如蓝天下的一片绿海。那时的果园,除虫子喷洒的是石灰硫磺熬制的石硫合剂,增营养浇灌的是养猪场蓄积的农家肥与菜籽油饼,柑子成熟了,色泽鲜艳,味道香甜,没有公害污染。果园四季都是好风景,走进去,人人都会有好心情。春季,洁白橘花竞相绽放,一丛丛一束束挤满树梢,招引蜂蝶飞舞,传递醉人花香。初冬,橙红鹅蛋柑挂满树梢,宛如元宵节张挂的椭圆小宫灯,一盏盏一串串,鲜亮,耀眼,还漫溢着淡淡香甜。我在果园外的西关小学上学,每天都要从藏溢着飘香的果园经过,也把果园飘香带进了学校,带进了教室。放学经过果园,还要与同路的小伙伴钻进林子里捉迷藏,粘知了,弹麻雀。那时,没有家庭作业,我们在林子里,总要玩够了才回家。春天桔花谢了,结出小绿果,也会掉一些下来。星期天,我们到林子里捡起这些小果实,晾晒干了去卖钱。一斤干桔实可卖两角钱。公路边有个陈银庭小商店,两角钱可买四封米花糖,或者买四个卤兔头,买十块油酥豌豆饼,买二十颗薄荷方块糖。卖了桔实换了钱,我们要到店里挑选自己喜爱的东西,然后,在一起交换分享。彭家院墙外就是鲤鱼石河滩,也是我们玩耍寻欢的天堂。鲤鱼石是长江江畔一块突起的孤石,约有三米多高十余米长,半没水中时,状若鲤鱼背脊而得其名。枯水季节,我和小伙伴们时常登鲤鱼石观景,远眺江轮逐浪,近观惊涛拍石。当一轮轮波涛撞击巨石,绽开几束花朵般的洁白飞沫时,伸手承接晶莹剔透的浪珠,手心特别凉爽。我们还会到江边沙滩,用双手挖刨润湿细沙,堆砌成一排城堡。轮船开过,浪涌河滩,城堡会被白花花的涌浪漫过抹成几堆小沙丘。我们也会用一根棉线连着的鱼钩,穿半截蚯蚓,赤脚蹬在水漫一半的鹅卵石堆旁,静静等候小沙鳅上勾。劳作半天,也有一些收获,钓到的小鱼拿回家,可炒一盘美味的下饭菜。
(艾坪山广子桥日出流云)
我们经常瞒着家里大人偷偷到江边游泳,有时还仗着胆子从三尖石河滩横渡长江,过江后在德感中坝沙滩稍事休息,又从对岸一口气游了回来。岸上果园修枝的工人看到我们横渡长江,除了大声叫喊制止,还要向我们的家长告状。有一次,下河钓鱼也顺便游了泳回来,刚进家门就见父亲怒形于色,不好,肯定被人告了黑状。正想着怎样过这一关时,父亲问,“刚才到那里去了?”我提起手上的竹笆篓示意说,“到江边钓鱼去了。”“只是钓鱼,没有下河游泳?”他又问。“没有。”我眨了眨眼回答说。“把手臂伸出来!”他厉声说。我知道,今天这关过不了,因为在河里游过泳的人,用指尖轻轻划过手臂就会出现一道白痕。这次虽然没有过关,父亲也没有给更严厉的责罚,但约法三章:不准单独下河游泳,不准冒险横渡长江,不准迎着轮船冲浪。他也知道,生长在长江边的男孩,下河游泳是管不住的,何况在缺少体育锻炼设施年代,游泳也是强身健体的好方法,只要遵守约法三章,注意安全不出意外就行了。学会了游泳,有了横渡长江的胆识与经验,也为我后来两次遇险救人奠定了坚实基础。一次是在成都狮子山,果研所的伙伴们到大沙河游泳,一位陈姓小同伴刚学会游泳不久,也随我们游到了深水区,呛了几口水就沉了下去,我潜到水底拉住他的手臂浮出水面,然后拽紧他使劲往岸边游,终于把他拖上了岸。还有一次是在龙门滩码头,同行知青一起在港湾游泳,其中一位李大哥游着游着就不行了,刚好,我身边有块漂浮木板,我赶紧推起木板游了过去,让他抓住木板另一头,我在前面用力拉,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了岸边。
(广子桥下的三尖石)
从鲤鱼石溯流而上,有一座广子桥,站在石桥可见三块巨石横卧江心,船家称之为三尖石。湍急江水涌往三尖石,在江心航道形成了一连串滚滚漩涡,过往船只都得格外小心,否则,撞在石上就会船毁人亡。我曾亲眼见过,上游下来的一只大木排躲闪不及,一头撞上三尖石瞬间四分五裂,散落的大圆木满江漂浮。所幸的是,放排水手熟悉水性,也穿戴了泡沫救身衣,木排撞石之后,他们迅速跳水浮游到岸边,逃过了一劫。枯水期,三尖石河滩很浅,也很平缓,石缝里可寻螃蟹,石岸边可搞野炊。果研所小伙伴们搞野炊的点子之多,天下难寻。早春,河岸台地种了嫩胡豆、嫩碗豆,土坡边有树林、慈竹林,都有搞野炊的好材料。摘一堆豆荚,砍一根嫩竹,找一些干柴,把嫩胡豆和嫩碗豆荚装入裁成短截的嫩竹筒里。再用几块大鹅卵石垒成灶,点燃干柴,把竹筒放在柴火上烧烤,不到半小时,竹筒外壳烧糊了,里边的豆荚也烤熟了。剖开竹筒,香味扑鼻诱人,撒一撮准备好的椒盐,再用竹片削成的筷子拌匀,竹筒嫩豆烧烤就大功告成。初秋,烧烤的材料更丰富了,台地里的嫩包谷,河边钓来的黄腊丁,卵石缝捉来的大螃蟹,草丛里寻到的小田鸡,弹弓打下的野麻雀,还有鲜黄瓜、嫩豇豆、紫茄子等等,都成了做野炊的好食材。我们的河滩野炊,不仅好吃,省钱,还充满了童年的欢乐与智慧。
(三尖石江岸小坡的红桔树林)
三尖石江岸小山坡种满了红桔树,桔林边有一幢二层青瓦小白楼,那是陈独秀曾短住过的康庄。解放后,康庄收归园艺场所有,安排了几家职工居住。康庄机耕道下有一处小平台,是当年陈独秀落葬地。我听刘婆婆讲过,1942年5月27日,陈独秀因病去世,6月1日下午一点半在康庄山坡下葬。陈独秀去世前,经济无来源,生活很窘迫,死后棺木也置办不起。邓蟾秋得知后,捐出了为自己准备的楠木棺材。出殡时,陈家亲友和双石小学学生百余人随灵柩送葬。行程中,有两个陌生人盘问邓燮康:“在这国难之秋,你带头为中共头子送葬,是什么意思?”邓燮康说:“我不管他是啥子党,啥子派。一个爱国人士客死江津,我敬仰他的人格和道德文章,身为本地士绅,不忍看他陈尸于室。”陌生人又质问道:“你们组织了这么多人,大张旗鼓又放鞭炮,是不是想再来一次小小的五四运动?”邓燮康回应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害怕五四运动吧!”陌生人无言以对,只得躲闪一边,让送葬队伍继续前行。
(江津鹤山坪陈独秀旧居石墙院)
听过陈独秀的故事,也时常到康庄去玩,还在附近山坡挖野葱。康庄山坡是红壤土,长出的野葱又粗又壮,是炒嫩胡豆的好佐料,每年我们都要去挖采。有一次,看见康庄机耕道来了几辆军用吉普车,七、八位头戴大盖帽身穿军官服的解放军一下车就打听,陈独秀墓在哪里。我知道,陈独秀遗骨早就迁回安徽安庆老家了,原墓址长满了荒草,残存的半截墓碑已被园艺场工人陈大爷抬回家铺作兔圈了。1989年,江津县政协提议,在原墓址上方约100米处重修了陈独秀陵园。1996年,我在教委工作,受领导委托,曾陪同陈独秀三儿子陈松年的女儿陈长璞拜访康庄及祖父墓园,并重走了一段他祖父出殡队伍所走过的那条柑园小道。其时,双石场石墙院的陈独秀旧居还没有改建,仍由陈独秀寓居时的房东清末特科贡士杨鲁丞后代居住,这里是陈独秀曾盛赞的“此乃潜心著书的佳处,难觅栖身之地矣”。康庄附近的巨变是在重庆直辖之后。1997年6月,重庆再次成为直辖市,原四川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更名为重庆果树研究所。直辖后,重庆市对辖区内的所有城镇土地,都有了直接处置权。江津城区大规模扩建,康庄周边果研所土地都被规划为了城市建设拓展区。
(艾坪山下广子桥前的晨雾)
那年月,交通不畅,制约江津城发展。十几平方公里几江半岛,出城只有城南一条公路。群众来往对岸,乘火车要过人渡,乘汽车到重庆要过车渡。是晴日还好,乘船过江无非就是慢一点,如遇雾天,江轮停航,需待雾散视线好才能重新开渡。每年洪水季节,宽阔江面浊浪翻滚,湍急水流险情难测时还要封渡。大雾封渡,洪水封渡,有钱难过江津渡。一江之隔,隔断交通,隔断发展,还把江津地区行署机关逼迁到了乘火车不用过江的永川县城。就连分管国防科技的聂帅回重庆视察工作,因过不了江,从成渝线乘火车经过江津时,也只能在驰行的火车上隔着车窗,手指着对岸灯火辉煌的江津城对同行人说,那就是我家乡的县城,城里的江津中学堂是我的母校。
(国内第一座中外合资建成的长江大桥――江津长江公路大桥)
江津要发展,必须在长江上修桥,成了所有人的共识。长江建桥投资不菲,那年月经济不发达,各行各业建设都需要大量投入,一个小县城等待国家投资建大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江津人不等不靠,自己外出招商引资,终于引进了马来西亚南发集团投资。1994年8月,第一座中外合资长江大桥工程破土动工。1997年11月20日,全长1360米的江津长江公路大桥建成试通车,一个月后正式通车,比合同工期提前了四个月,也是长江建桥史上工期最短的一座大桥。通车典礼现场,设在艾坪山麓南桥头广场,即康庄附近。受时任江津市分管交通的常务副市长刘树仁的委托,我画图设计了通车典礼现场与观礼主席台,亲自书写了通车典礼大会标,并与交通局唐增亚科长一起亲自监工布置现场,并到永进厂借用了两百多盆栽花卉,布置安放在了观礼主席台前。
(江津长江公路大桥通车典礼)
(江津长江公路大桥南桥头,拍摄于2008年1月7日下午)
1997年12月20日,通车典礼那天上午,虽然江畔寒风凌冽,江津城早已万人空巷,人们自发来到现场,亲自感受大桥通车那激动人心的难忘时刻。前来观礼的人太多了,城里人来了,城外的人也来了,还有附近璧山来凤、巴南渔洞、九龙坡西彭的很多群众也相继来了,估计到现场群众约有五、六万人。随着“江津长江公路大桥正式通车”一声令响,两排大货车缓缓驶过大桥,江津城终于结束了一江阻隔的历史,无数江津儿女企盼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江津城也随之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2006年4月18日拍摄的在建中的金桥港湾小区)
(2006年7月2日拍摄的在建中的金桥港湾小区)
当年修建大桥,康庄附近成了南桥头建设工地,康庄撤除了,广子桥撤除了,陈独秀墓园也不复存在了。长江公路大桥正式通车后,江津城市建设进入了突飞猛进的年代,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滨江大道西段开发建设速度加快,果研所到西关村一带的开发建设日新月异。2005年,金桥港湾小区项目在康庄下方开工建设,小区建成后,三幢28层高楼拔地而起,成了江津滨江大道西段第一高楼。随后,广法宫、西关村、新铺子、气象站、场警室、陈银亭、柯家院、彭家院、鲤鱼石、西关小学等等小时候熟悉的那些地方,以及曾为中国柑橘事业发展作出特殊贡献的锦橙母本繁殖基地与果研所科技大楼,也从视野中渐渐消失,呈现在眼前的是金桥港湾、电力局大楼、自来水厂、荣华小区、江岸丽水、江岸丽都、蜀果大厦、津西花园等等项目的一幢幢现代化建筑。
(金桥港湾江畔花丛,拍摄于2022年5月3日)
滨江大道西段开发建设基本完成后,沿江防洪堤巍然耸立,四车道滨江路平坦宽阔,各种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过了几年,滨江东段也加速上马,与早期建成的滨江实验段、西段连为一体,成为了长江流域最为靓丽的一道城市风景线。经国家建设部专家们考查,认为江津长江滨江大道在河滩上筑堤建城是节约耕地最成功的范例,也是绿化景观设计最美的长江第一路,并在江津召开了百城市长年会,向全国各城市推荐了江津的成功经验。
(金桥港湾江畔夜色,拍摄于2023年3月30日)
2012年,原居住的东门片区要改造,我家搬迁到了金桥港湾临江高楼,搬回了留下童年记忆的老地方。居高层,驻足阳台放眼,左侧是青翠艾坪山,右侧是涛涛长江水,近处大桥横越宽阔江岸,远处鹤坪雄踞五举港湾。儿时玩耍的老地方仍一览无余,但原貌已逝,更没有了记忆中的情趣。尤为抱憾的是桥下三尖石旁,再也没有了健壮水手吃力搬动木排长桡尽力避险的惊心动魄场景,也听不到了过往船工使劲划桨时高声喊叫的川江号子,还有鲜亮多彩的红卫号客轮侧过险石鸣响的汽笛。看着金桥港湾四周变化了的景物,未免有些惆怅。
(原康庄下新扩建完工的滨江体育公园,拍摄于2023年9月17日)
(原康庄下的滨江体育公园,拍摄于2023年6月1日)
(重庆市第二十届乡镇门球比赛在江津滨江体育公园举行,拍摄于2023年10月27日)
大作家巴金曾说过:“从前我们都不是这样过日子的,这两年大家都变了。”也许,过去的一切,已不合时宜,时代在进步发展,会以更先进更时尚更容易满足人们心理需求的方式继续前行。将来,蓦然回首,或许会为那些失去了难以挽回的宝贵东西而感到惋惜。但对世事变迁,人人都应有豁达襟怀,新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对此应有坚定信念,要持乐观精神。有的地方,以前为了发展经济,丢失了城市文脉,损毁了自然环境,伤及了绿水青山,如今正在亡羊补牢,加大投入,修复绿水青山,再续城市文脉。
(晚霞飞临江津滨江新城)
我在想,游子之情牵系的不仅有故乡的人,也有故乡的情、故乡的景。如今回眸金桥港湾过往,也是为居住在此的人们,或曾经游历此地的人们,还有未曾来过将来有可能来此的人们存留一些值得回味的念想。
(江津长江远航货轮)
(重庆轻轨五号线支线横越江津滨江新城,拍摄于2023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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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神州文艺作者黄淳本文发表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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